宋俨将祸水引向白头山,自以为可以逼宋济诚下山,给自己找了个靠头,能把李延对他的所有怀疑还有郑孝真的咄咄逼人,全转移到他的头上。
岂知,李延不敢敲宋济诚的门。
非但不敢,在李承隐的提醒下,李延恍然发觉,宋济仁出家,姜氏归属,丞相一系看似落败,实则宋家的根基并未被动摇!
这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仍旧是宋氏门生故吏,倘或宋济诚今天或者明天当真下了山,宋氏一手遮天的局面很快就会重现,不费吹灰之力!
而李延也清楚的知道,这大概率是宋俨被逼的走投无路,所以才提白头山。
原因有三,其一,宋俨一来京城就要给宋济仁一系定罪,连宋显都不放过,一律按照奸臣、反贼去论,想要赶尽杀绝。
其二,在宋俨被截获的书信当中,明确表明他想要将姑苏宋氏的子弟们安插在各地官员位置上,那么就是要宋氏门生腾位置。
其三,如果宋俨和宋济诚是一伙儿的,是一家人,那第一条不会成立,而且宋济诚直接下山就可以。宋俨何必借他李延这把刀去逼宋济诚?
宋氏资产去向的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他身边的人都说是宋俨不老实。
但宋俨的行为,又处处表现的确实没碰那些钱。
这笔钱究竟去了何处,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了。
但有一件事非常确定,他一定要先把宋氏党羽彻底清剿,斩草除根!
等这些党羽剪干净,天下尽是他李延一手提拔的可信任的人,就算宋济诚下来又怎么样?独木难支。
世事如棋,瞬息万变。
前一天,宋俨还被李延刀架在脖子上,逼他把钱交出来。
不过一夜之间,宋俨终于做好准备,要主动出击,帝王不上朝了。
连续三天,李延都没有上朝,也不见任何人。
像李如月把乔老太公送上山给宋济诚一样。
李延的不上朝,也是在宋济诚一个信号。
——我可没想动你哦。
宋俨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条活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沉寂。
“这个李延这么怂?!”
乔老太公气的又摔了手杖。
“难怪被人家拿捏了这么多年!李家死的没人了,找他来做皇帝!”
宋俨被老师这一通吼吓的关了门窗,跪在他身边:“老师,不在苏州,谨言慎行,学生现在也不知道丞相府这院子里是否干净,这京城里有盗贼!东瀛的忍者都能被他们抓去,奴才在房里好端端睡着觉,醒来就进了先帝的墓室……学生当真是走投无路,想不到这最后一条路,竟然折在了皇帝当缩头乌龟上……”
“也未见得是坏事。”
乔老太公捏住宋俨为他捡回来的手杖,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你提白头山,也不过是为了躲这一劫,现在既然皇帝不敢敲宋济诚的门,他也就无法再追究那笔钱的去向,郑孝真之流再敢为难你,你就按着他的头往白头山送。这白头山的人不下来,反倒成了你面前的一道屏障。”
“他真的不下来吗?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我们论他弟弟的罪,他亲侄儿的罪,他当真不记恨,不顾忌我们?会不会在背后使什么坏?”
宋济诚不仅是李延的心头患,亦是宋俨的。
宋俨做贼心虚。
他现在所抢的一切都是本该属于那个宋家的。
宋济诚虽然明确说了自己不要,可保不准反悔呢。
乔老太公摆手:“他不中用了,宋显被论罪关在监察司那么久他都没下山,说明他是真的不想管了。”
宋俨叹息:“现在学生头上还顶着个‘行刺’的罪,尚且不知他们要怎么去论,老师还是先回去吧,学生不想牵累您。”
乔老太公刚要开口,管家在门外禀报:“老爷,杨谦杨大人来了。”
丞相府如今只盖起四间房来,堪堪容纳宋俨和乔老太公一家人。
樊夫人和儿女们还住在杨家,杨谦和他们已然过的如同一家人一样。
杨谦每日将樊夫人当母亲侍奉,晨昏定省,嘘寒问暖,对宋小姐的兄弟们也是有求必应,他跟着郑孝真这么多年,怎么用这些‘乡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样去迷惑、套牢一个人,玩儿的早是炉火纯青。
宋俨的侄子和长子宋琦,连日来在一家雅舍被几个天仙下凡的雅妓迷的魂儿都没了。
郑孝真早就教导过他——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不爱艳的给雅的,不爱小的给老的,不爱女的给男的。
总有一款能盘的住他。
宋俨的侄子更是没出息,不过几日就染上赌,在冯主事管理的梦华楼地下赌坊赌的废寝忘食,欠条已打了三四张,都是大数目。
就在昨夜,冯主事让人把他打的半死,要闹到丞相府去。
杨谦把他接了回去。
同一时间,宋琦被从雅舍赶了出来,说兰姑娘不会再见他。
他肝肠寸断,去母亲面前哭求着要钱,想给你兰姑娘赎身。
短短十来天,天塌了。
樊夫人求到杨谦面前,杨谦为难:“伯母,虽说我对小姐有意,也有心帮公子,可毕竟我们非亲非故,我只是招待你们在家里住几日,丞相大人尚且猜忌我别有所图,又岂敢把手伸得这么长,连这些事儿也管了呢?丞相大人肯定要说,是在我杨家住久了,公子都被带坏了。晚辈百口莫辩……”
非亲非故……
樊夫人明白了杨谦的为难:“那今晚,你就和婉莹拜堂成亲。”
杨谦推拒:“岂可岂可!婚姻大事,岂能这样草率,还是先过问丞相大人……”
“他都自身难保了!”樊夫人打断他:“谦儿,你忍心看我为了这两个孩子吃不下睡不着吗?婉莹才放下乔子循,琦哥儿又要寻死,他们的爹……今日是丞相,明日又是刺客,前几日蹲了大牢,明日还不知道陛下怎么论他。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反悔不想娶婉莹?”
“伯母!”杨谦一脸震惊和委屈:“在您的眼里,我杨谦是那样见风使舵的人吗?!我对婉莹小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所以才不想委屈了她……”
樊夫人摆手:“她是我的女儿,我可以为她的婚事做主,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