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改造指挥部里,那面巨大的电子签约屏上,“98%”的数字红得刺眼。
但高书记要求100%签约!这剩余的2%,像一块悬而未落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指挥所仿佛空气凝滞,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工作人员刻意压低的交流。石红杏紧抿着唇,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目光牢牢锁在以赵海为首的大户面积“钉子联盟”。
“易局,”石红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赵海那边,油盐不进,煽动力太强。……”
易学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沉稳:“祁局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只差一个‘引子’。”他顿了顿,望向窗外,“但愿……别是太坏的引子。”
话音未落,指挥部外骤然响起嘈杂的喧哗!赵海粗嘎的嗓门穿透进来:“石红杏!高育良!滚出来给个说法!凭什么只给我们这点钱!”紧接着是人群的附和声和拍打大门的声音。
指挥部大门被猛地推开,赵海带着十几个情绪激动的壮汉冲了进来,他挥舞着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官商勾结,坑害百姓,强拆掠夺!”的纸板横幅,满脸戾气,直冲到石红杏面前。
“石红杏!”赵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石红杏脸上,“你个被林满江踢出来的丧家犬,跑到吕州来抱高育良大腿,坑害我们老百姓?什么狗屁第三方评估!糊弄鬼呢!我们大户型面积大,就该多赔!2000块一平?打发叫花子呢?必须3000!少一分钱,我们死也不签!”
石红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她拿起桌上的扩音器,声音清晰冷静,穿透嘈杂:“赵海!注意你的言辞!评估机构是国家认证、全程独立操作的第三方!所有测量数据、补偿标准依据全部公开透明,随时接受任何住户查询监督!结果具有法律效力!”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赵海身后那些眼神闪烁的跟随着:“补偿标准,是严格参照国家、省、市三级棚改政策法规,结合吕州实际生活水平和房价,经过市委常委会集体审议、一致通过的!它对所有拆迁户一视同仁!”
石红杏的条理清晰、义正词严,让赵海身后的骚动明显小了些。赵海脸色涨红,尤其是听到“一视同仁”时,额头青筋直跳。
石红杏不给他喘息机会,继续道:“至于置换出来的空地,将来拍卖筹集资金,用于棚户区改造,每一分钱的流向都会有明确记录,专款专用,全部投入回迁房和配套设施建设!全程接受审计部门和群众代表监督!你们要求超出政策上限的补偿,是对其他98%以上已经签约、遵守规则的住户的最大不公!”
“不公?放屁!”赵海被彻底激怒,尤其是看到身后几个原本叫嚣得最凶的人开始缩脖子,一种权威被挑战的狂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臭娘们!断老子财路,我跟你拼了!”他嘶吼着,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不顾一切地朝着石红杏胸口捅去!
变故陡生!石红杏瞳孔骤缩,身体僵硬。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稍后位置,冷静观察局势的高育良,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他身体里那个现代灵魂的小人儿瞬间吓得“啊呀”一声,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快!完全是条件反射,他一个箭步猛冲上前,用尽全力将石红杏推向旁边的易学习!
噗嗤!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高育良推人的手臂划过,瞬间割开了考究的深色西装和里面的白衬衫袖管!一道不算深但足有十几公分长的血口赫然出现,殷红的鲜血迅速洇开,染红了雪白的衬衫和深色的外套,触目惊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指挥部内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惊呼声四起。赵海握着滴血的刀,看着眼前受伤的高育良,也愣住了。
“砰!”指挥部大门被大力撞开!
“住手!”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吕州市公安局长祁同伟带着数名精干警员,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控制了现场。祁同伟动作快如闪电,一个标准的擒拿反剪,利落地将还在发懵的赵海死死按倒在地,“咔嚓”一声戴上手铐!
祁同伟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举起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声音洪亮而冰冷:
“赵海!你涉嫌组织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煽动暴力抗拒法律实施、故意伤害国家工作人员!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他翻开文件夹,指着里面的文件:“你以为你这些年干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你近几年任副矿长期间,负责采购,涉嫌贪污100万!铁证如山!”
赵海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身后的“联盟”成员,看到带头大哥不仅当众行凶伤人,自己竟是个贪污侵占的大蛀虫,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土崩瓦解,有人当场吓得腿软,连声喊道:“我签!我签!我这就签!”
“高书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石红杏脸色煞白地冲过来,易学习和工作人员也围了上来。医护人员急忙上前为高育良紧急止血、包扎。伤口虽未伤及筋骨,但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袖,疼痛让高育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高书记,快!快送您去医院!”石红杏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高育良摆摆手,声音因疼痛而有些低沉,却异常坚定:“皮外伤,不要紧。还差最后这些住户。”他看向石红杏和易学习,眼神不容置疑:“名单上剩下的,今天务必完成。就在这里签。”
在祁同伟雷霆手段带来的震慑、赵海罪行的揭露、以及高育良带伤坐镇的无声感召下,剩下的住户顽固分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之前被赵海裹挟的几户人家,更是争先恐后地跑来表示愿意签约。
赵海也无奈签了字!
祁同伟安排将赵海带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指挥室内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当最后一户(一个之前被赵海威胁恐吓的老实工人)在工作人员的见证下,颤抖着在协议书上按下鲜红的手印时,电子屏上的数字,终于艰难而坚定地跳动到了——“100%”!
短暂的寂静后,指挥部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许多人热泪盈眶。石红杏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对那抹血色袖管的无尽感激。
在众人搀扶下,高育良走到总指挥的签字台前。左臂的伤口被纱布仔细包扎,衣袖上刺目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拿起那枚沉甸甸的指挥所大印,深吸一口气,稳稳地、郑重地盖在了那份代表着规则最终胜利、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下棚户区改造工程100%签约确认书》上。那方鲜红的印鉴,仿佛也浸染了守护它时所付出的血与汗,成为一座无声的规则之碑。
吕州市中心医院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也掩盖不住关切的气氛。吴惠芬心疼地看着丈夫吊着绷带的手臂,眼圈泛红,手指轻轻抚过纱布边缘:“你说你……怎么就这么……” 石红杏站在一旁,满脸自责:“高书记,都怪我,是我……”
“吴老师,红杏同志,”高育良温和地打断,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精神尚可,“一点皮肉伤,换来百分百签约,值得。红杏,你做得很好,临危不乱,据理力争,没有你前期的工作,也到不了这100%。” 他语气真诚,那个现代灵魂的小人儿在心底默默点头:这确实是真心话,石红杏的坚韧和能力远超原剧。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秘书长林卫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脸上带着一丝振奋。
“高书记,按照您的指示,‘吕州能源新家园’棚户区改造安置房及配套工程的招标公告初稿已经拟好。易学习局长和石红杏总经理联合审核完毕,确认无误。计划明天上午十点整,在市政府官网首页和《吕州日报》头版同步发布,正式启动招标程序。”林卫华的声音清晰而干练。
“好!”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右手指尖轻轻敲击着病床的护栏,“公告发布要醒目,位置要突出。资质门槛、评标细则、尤其是质量监管条款和廉政承诺要求,一个字都不能含糊!,”他看向石红杏,“这是民心工程,更是规则工程。从招标开始,就要把它打造成一个标杆,一个让所有人看到规则如何运行、阳光如何照进来的标杆!”
林卫华和石红杏同时点头:“明白!”
病房里安静下来。高育良的目光投向窗外,吕州新城的璀璨灯火在夜色中渐次亮起,勾勒出蓬勃发展的轮廓。他吊着绷带的左臂隐隐作痛,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那个现代灵魂的小人儿站在意识的角落,望着窗外的繁华,又看看病房里的人们,轻轻叹了口气:棚户区的硬骨头算是啃下来了,但招标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那些环伺的“围猎者”,才是真正考验“智防”策略的战场啊。下一轮博弈的号角,已然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