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日报社的首席记者张薇,此刻正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公寓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几天前那份“合格”的奶粉检测报告,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但她倔强的性格不允许她放弃。高育良书记在各种场合强调的“责任”与“底线”,如同灯塔,指引着她在迷雾中前行。
她利用报社的资料库权限,以及通过各种渠道建立起来的人脉,疯狂地检索着国内外关于蛋白制品安全、非法添加物的案例和学术论文。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终于,在一篇发布于国际知名食品科学期刊、由一位海外华裔教授主导的研究综述中,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某些不法厂商为了人为提高蛋白质含量检测值,曾使用一种被称为“蛋白精”(其化学成分类似于三聚氰胺)的工业添加剂。这种物质含氮量高,能欺骗以氮含量推算蛋白质含量的凯氏定氮法,且不在常规食品安全检测项目之内,但对肾脏,尤其是婴幼儿肾脏,具有极强的毒性。
张薇心中一惊,“蛋白精……不在常规检测范围内……肾脏毒性!” 张薇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几个关键词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临床病症如此明显,而官方检测报告却是‘合格’!标准本身存在巨大的漏洞!” 她感到一阵混合着愤怒和兴奋的颤栗。真相,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个被刻意忽视的角落里。
她立刻尝试通过邮件联系那位远在海外的教授。在焦急等待了十几个小时后,她收到了教授谨慎但肯定的回复,确认了她的猜测,并提供了更多关于该物质特性和危害的学术资料。教授在邮件末尾写道:“……基于学术伦理,我无法对具体案例下定论,但你所描述的情况,与历史上的某些悲剧事件特征高度吻合。望谨慎调查,注意安全。”
教授放下电话,望向窗外。“又是一个类似的事件吗?但愿我的提醒能帮到那些无辜的孩子。这些唯利是图的人,真是丧尽天良!” 他内心充满了对资本无底线行为的厌恶,以及对遥远祖国可能再次发生类似事件的担忧。
拿到这些关键信息,张薇立刻试图通过正常渠道联系联合调查组的雷刚或吴芳。然而,她发现电话要么无法接通,要么被转接到无关人员那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张薇心中不安, “他们在阻挠!他们知道我在查,而且害怕我查到的东西!” 张薇意识到常规途径可能已经被监视或干扰。她当机立断,找出一个不记名的加密U盘,将整理好的所有关于“蛋白精”的资料、教授的邮件摘要以及自己的分析报告存入其中。她决定冒险,绕过所有可能被拦截的环节,亲自将U盘送到可靠的人手里。她想到了雷刚那火爆但正直的脾气,以及吴芳副主任的专业和冷静。
在市人民医院,主治医生赵大夫也没有放弃。他看着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亮亮,以及那份刺眼的“合格”报告,内心的职业信念让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赵大夫心中喑想, “临床证据不会说谎!一定有我们尚未发现的致病因素。” 他顶着来自院方某些领导“适可而止”的暗示压力,联合检验科的同事,在向患儿家属充分说明并取得同意后,利用医院科研平台的设备,对亮亮的尿液和血液样本进行了更深入的分析。他们采用了一种非标准的、用于科研探索的质谱分析方法,试图寻找异常代谢物。
几天后,检验科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亮亮的尿液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罕见的、在正常人体内不应存在的三嗪类化合物代谢产物!这种代谢产物的结构特征,与张薇正在追查的“蛋白精”核心成分的代谢路径高度吻合!
年轻的技术员拿着报告,手都有些发抖。“赵大夫,这……这东西毒性很强啊!怎么会出现在孩子体内?” 他既为发现线索而兴奋,又为这背后的真相感到恐惧。
赵大夫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医学检测报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立刻将这份报告连同样本和检测方法说明,整理成一份详细的医学证据。为了避免上次那样被中途拦截,他决定亲自将这份报告送往市政府,交到李达康市长指定的联络人手中。
赵大夫心中暗想, “这一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赵大夫将报告密封好,放入公文包,亲自开车前往市政府。他心情紧张,却又充满决心。
然而,赵大夫并不知道,他的行踪早已被密切关注。就在他的车驶离医院后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便悄然跟了上去。在一个十字路口,趁着红灯变绿、车辆启动的瞬间,黑色轿车猛地加速,轻微但刻意地蹭到了赵大夫车的侧后方。
“砰”的一声轻响,赵大夫下意识地踩下刹车。他惊魂未定地下车查看,黑色轿车上也下来一个满脸歉意的年轻人。
“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我没注意,刚拿到驾照不久……”年轻人连连道歉,态度诚恳,却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赵大夫的去路,坚持要等交警来处理,并检查车辆损伤。
肇事司机心中算计,“目标已拦截,尽量拖延时间。” 年轻人表面上慌张,内心却冷静地执行着指令。
赵大夫心急如焚,“糟了!他们是故意的!报告还在车上!” 他想强行离开,但对方纠缠不休,周围也开始聚集起看热闹的人。他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份关乎真相的报告仿佛在公文包里发烫。
就在赵大夫被纠缠的这段时间,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利用专业的工具,迅速而无声地撬开了赵大夫汽车副驾驶的门锁,精准地找到了那份密封的医学报告,并用一份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内容被篡改过的报告进行了调换。新报告结论处写着:“……检测到微量异常代谢物,但其来源及与临床症状的关联性无法确认,考虑个体差异及其他未知环境因素所致。”
调包者心中高兴, “任务完成。一份‘存疑’的报告,比直接消失更能混淆视听。” 调包者动作干净利落,迅速消失在街角
等交警简单处理完,年轻人痛快地承认全责并赔偿后离开,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赵大夫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他立刻检查公文包,封印似乎完好无损,但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再也顾不上许多,猛踩油门赶往市政府。
当这份被调换的报告最终通过联络人送到李达康桌上时,李达康看着那份“来源无法确认”、“考虑个体差异”的结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他愤怒地将报告摔在桌上!
“怎么又是这样?!存疑?无法确认?!这算什么证据!” 李达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对手的能量和手段远超他的想象,“难道就真的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而此刻,成功拦截并篡改了关键证据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高小琴那里。她优雅地品着红酒,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高小琴心中高兴, “想跟我斗?还嫩了点。无论是医院还是市委,都有我的人。李达康,拿到这份‘存疑’报告,你还能有什么作为?”
就在张薇和医院方面艰难取得突破的同时,联合调查组对三龙口服液的调查,也触及到了更深的层次。
在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雷刚盯着电脑屏幕上通过技术手段恢复的部分数据碎片,上面隐约可见“mx-107”、“采购订单”、“境外……离岸公司”等字样,还有几笔指向不明境外账户的资金流水记录。
“踏马的!果然跟境外扯上关系了!这mx-107绝对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雷刚兴奋地一拍大腿,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惜数据损坏太严重,关键信息都缺失了。那个匿名证人现在也联系不上,恐怕凶多吉少。”
吴芳副主任则拿着几份打印出来的国际医学文献,走到雷刚身边:“雷支队,你看。国际上早有研究,mx-107这个代号指向的植物提取物,因为含有不可控的神经毒性和潜在的肾损伤风险,已经在多个国家被禁止用于食品和保健品。三龙公司将其作为‘秘方’成分,而且刻意隐瞒,用代号代替,其心可诛!”
吴芳感到一阵心寒。“为了追求所谓的‘效果’和利润,竟然将消费者的健康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规,而是涉嫌刑事犯罪了!” 她更加坚定了要一查到底的决心!
然而,调查的深入也引来了更疯狂的反扑。当天下午,调查组一名年轻组员的家属就接到了匿名恐吓电话。同时,市里某位领导也“不经意”地向调查组负责人透露,“要注意把握调查尺度,维护社会稳定和企业合法权益,不要被个别现象误导,影响吕州发展大局。”
接到家人带着哭腔的电话,年轻组员脸色煞白,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他们……他们竟然找到我家里去了!我该怎么办?继续查下去,家人会不会有危险?”
那位传话的领导,放下电话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两边都得罪不起啊。希望他们能听懂我的暗示,适可而止吧。这潭水,太深了。”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调查组上空。
而在高铁站项目的谈判桌上,首轮三方正式会谈的气氛,也同样剑拔弩张。
易学习作为主持人,坐在中间,感觉脊背都在冒汗。左边是面带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的高小琴,她身后的团队阵容庞大;右边是结成临时联盟的沙海和王大路,两人虽然风格不同,但此刻显然同进同退。
高小琴率先发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易局长,各位,基于我们龙腾集团的综合实力、资金保障以及……近期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她刻意顿了顿,暗示奶粉报告事件,“我们认为,由龙腾作为联合体的主牵头方,统筹负责站房主体和轨道枢纽这两大核心板块,是最有效率、最能确保工程质量的方案。相应的,在联合管理委员会中,龙腾也应占据符合其贡献和责任的席位比例。”
高小琴心中暗想,’ “必须趁势拿下主导权!沙海和王大路联手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和‘大势’面前,他们的联盟不堪一击。” 高小琴自信满满,认为那份“合格”报告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沙海立刻反驳,他语气平静,却引经据典:“高总此言差矣。高铁站不仅是土木工程,更是智慧城市的名片。翰海在智慧交通、绿色建筑和可持续运营方面的理念和技术,需要贯穿项目始终,这需要一个更高层面的、超越单一工程板块的协调权和话语权。一家独大的管理模式,恐怕难以适应未来车站高效、智能运营的需求。”
沙海心中喑想,一 “想一口吞下核心?没那么容易。我必须守住技术和理念的制高点,这是抗衡龙腾的根本。” 沙海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王大路接着沙海的话,用他标志性的憨厚语气,说着最实在的话:“呵呵,高总,沙总说得在理。我们路东别的不敢夸口,就是在施工管理、成本控制和工程质量上,有点心得。站房和轨道都是技术活,也是良心活,需要的是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经验。龙腾实力是强,但同时主导两大核心,精力是否够用?我们路东愿意分担压力,把基础打牢,这也是对项目负责嘛。”
王大路心中盘算,“高小琴想撇开我们吃独食,门都没有!和沙海联手,至少能保住基本盘。” 王大路打定了主意,绝不退让。
三方围绕着主导权、工程划分、管理委员会构成等核心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易学习严格按照预先制定的章程和规则引导会议,不断将宏大的议题分解成具体的技术条款、权责清单和利益分配方案,让各方在这些具体细节上博弈。
易学习心中微笑,“吵吧,吵吧,只要在规则框架内吵,把各自的诉求和底线都亮出来,反而好办事。高书记这招真是高明。” 易学习虽然觉得头皮发麻,但内心却越来越有底。
首轮谈判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协议,不欢而散。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夜幕降临,高育良在办公室听取着林卫华从三条线汇集来的最新进展。当听到李达康拿到的医学报告,结论为“存疑”时,他深邃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高育良心中思量, “果然如此……他们疯狂到这种地步,恰恰说明我们逼近了核心!” 高育良并没有像李达康那样沮丧,反而从对手如此激烈的反应中,更加确信了真相的方向。他知道,这场斗争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和残酷,但他手中的牌,也并非只有明面上的这些。
他拿起笔,在便签上写下新的指令:启动备用方案,接触赵大夫和检验科技术员,获取第一手原始数据和情况;提醒张薇和调查组所有人,注意人身安全,证据传递需采用更隐蔽的渠道。然后,他走到窗前,望着吕州璀璨而复杂的夜景,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核心的暗战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