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头的话一问出口，杂货铺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画，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震惊、探究，还有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
林画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是我做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老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坐回椅子，目光却依旧胶着在食盒上。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脸上的震惊渐渐消散，转而化成了思索。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拿起了勺子。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异常郑重和小心。
他先舀了一勺淋着琥珀色糖浆的豆腐脑，颤巍巍的白色膏体在勺中轻轻晃动。
送入口中，那极致嫩滑、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他瞳孔微缩，浓郁的豆香混合着清甜，瞬间抚平了他方才的激动。
他下意识地用勺子轻轻戳了戳碗中剩余的豆腐脑，看着它如同活物般“duang duang”弹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然而下一秒，他力道稍大，勺子一下子戳破了那嫩滑的表面。
叶老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随即摇了摇头，又舀起一勺浇着咸鲜酱汁小料的豆腐脑尝了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最后，他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咬下那颗裹着琉璃糖壳的果子。
“咔嚓”一声轻响，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与焦糖的香脆完美融合。
这种奇妙的组合，让他享受地眯起了眼。
但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回了那碗豆腐脑上。
他放下勺子，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丫头……”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沙哑，但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那困惑无比真切，“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口感太奇特了。老头……我尝遍了这么多食材，竟完全尝不出它是用什么做的。”
林画看着他这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她看得出，这位老人是真心发问求教。
她也不再卖关子，坦然道：“叶爷爷，这个叫‘豆腐脑’。是用黄豆做的。”
“黄豆？！”叶老头猛地提高音量，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圆，“就……就是那种最常见的、喂牲畜的粗粮黄豆？！这怎么可能！”他无法相信，那种粗糙寡淡的豆子，竟能化身为如此细腻嫩滑的神奇食物！
“是黄豆，不过……”林画点点头，含糊了其中的关键解释道，“需要一些特殊的古法处理。”
“古法……”叶老头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原本灼热的目光黯淡了几分，随即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他明白了林画的意思，这“特殊古法”便是秘方，是绝不能轻易外传的东西。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悻悻然地拿起勺子，又狠狠挖了两大勺甜的豆腐脑送进嘴里，仿佛想用这甜味压下心头那股像是有爪子在挠似的好奇心。
林画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笑：看来这位叶爷爷，是个不折不扣的甜党。
“叶爷爷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您带些来。”
林画觉得还是有必要维护好跟叶老头的关系，主动递出了台阶。
这话让叶老头精神一振，几口甜食下肚，心中的郁闷确实散了不少，一个念头也随之清晰起来。
他放下勺子，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画，不再拐弯抹角：“丫头，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画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以后来我这儿买任何食材，一律七折！而且，你不是喜欢琢磨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吗？”
叶老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隐秘的得意，“老头我别的不敢说，在这废星上找点特别食材的门路还是有的，我自己还有一小块种植田，也能帮你种点市面上见不着的东西！条件就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极度好奇和郑重保证的神情：“满足一下老头我的这点好奇心！你放心，我以我中央星农业学院退休教授叶舒朗的声誉发誓，你告诉我的任何事情，绝不外传！”
林画心中一动，中央星农业学院的退休教授？
这个身份可远比一个杂货店主有分量得多。
难怪他这里总能找到些稀罕物，价格又卖的比集市便宜许多。
这个身份和资源，或许也能成为她的助力。
她看着对方那双无比坦诚还带着几分执拗的眼睛，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番，随即点了点头，“成交。”
她愿意相信这份眼前的诚意。
至于名号的真伪……回去后有的是验证的机会。
叶老头脸上瞬间笑开了花，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但他还没高兴多久，林画却先开口了：“叶爷爷，我正好想找一种食材，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
“哦？你说说看！”叶老头兴致勃勃。
林画仔细描述起来：“是一种果子，大概……可能是细长的，也可能是有点圆滚滚的，成熟后是红色的。闻着没什么特别，但吃起来会有一种很独特的，类似灼烧的刺激感，能让人冒汗发热。”
叶老头听着，眉头先是紧锁，随即猛地舒展开，他一拍大腿：“你说的…这个…除了外观不太像，其他都挺像我知道的一种果子。”他转身在身后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心密封的小布袋。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干瘪的、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小果子，看起来其貌不扬。“是不是这个？我们叫它嘶嘶果，也有人叫它‘热毒果’。”叶老头解释道，“以前有个冒失鬼尝过一口，结果嘴巴肿了三天，眼泪鼻涕直流，张嘴嘶嘶抽气，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大家都觉得它有毒，碰都不敢碰。”
林画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虽然外形和古蓝星的辣椒有差异，更圆润些，但那股隐约的刺激性气息没错！
她心中一喜：“对，就是它！这些我都要了。”
有了它，就能复刻出‘麻辣’风味，做出那道她馋了许久的菜。
“你要它做什么？”叶老头大惊失色，“丫头，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东西真的不能吃！会出事的！”
林画看着叶老头焦急的样子，知道解释不清，便笑了笑，语气坚定：“叶爷爷，您放心，我有特殊的处理方法，能去掉它的‘毒性’，变成美味的调料。等我做好了，第一个请您尝尝。”
见她心意已决，叶老头也不好再阻拦，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付了钱，将那袋“危险”的果子收好。
交易完成，叶老头的心又痒了起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指着那碗豆腐脑，问出了最核心的疑惑：“丫头，你刚才说用黄豆，可黄豆如何能变成这般嫩滑的模样？你提到的‘古法’，是古蓝星吗？是有加入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他要是不问出个明确的答案，心里就是不得劲，估计往后都没办法睡好，会一直琢磨这个事。
林画看着叶老头那抓心挠肝的样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给出了答案：“是的，需要借助一点‘外物’。比如……我上次从您这儿买的可食用石膏。”
“石……石膏？！”叶老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死死扶住柜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天方夜谭。
“就那种做模型的石膏……和黄豆？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因极度的困惑而变调，“石膏是矿物，黄豆是植物……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可能……变成这般嫩滑的吃食？！这、这完全违背了食材转化的基本原理啊！”
他作为一名研究了一辈子作物转化的老农学家，毕生所学在此刻被彻底颠覆了。
“不行……你得让我缓缓……”叶老头扶着额头，眼神发直，仿佛毕生信仰都已动摇，“这……这简直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