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玫瑰香钻进衣领时,江镇正蹲在灌木丛后。
药箱压得手腕发酸,他却舍不得松开——箱底那管亚瑟的血样还贴着掌心,像块淬了冰的镇纸,恰好能压住后颈突突跳动的灼痛。
“三少爷的手,比冰镇龙舌兰还凉。”海伦的声音从五步外的月桂树后飘来,惊得他指尖一颤。
月光漏过叶隙落在她肩头,将那道耳后淡粉色疤痕照得清晰——确实与炼金术塔铁门的蛇形图腾分毫不差。
江镇直起腰,药箱在灌木上蹭出刺啦声响。
他刻意让动作显得笨拙,像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海伦小姐总喜欢玩这种捉迷藏?”
“毕竟...”海伦歪头,蛇信子突然从她袖中探出,在江镇鼻尖扫过,“谁知道圣凯因家的乖宝宝,是不是藏着会咬人的尖牙?”
素兰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江镇注意到那蛇的瞳孔正缓缓收缩成竖线——这是捕猎前的征兆。
他喉咙发紧,却在嘴角扯出笑:“我若有尖牙,早该在今早咬碎菲利普的试管了。”
海伦的笑声像碎冰相撞。
她伸手拨弄发梢,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纹路:“菲利普的实验室,你进去过几层?”
“三层。”江镇答得飞快。
这是他前晚溜进去时,被守卫发现前看到的最高层数。
“那你该庆幸没摸到第四层的暗门。”海伦指尖在空气里划出螺旋,“菲利普把整座山掏空了,真正的秘密在第十九层——建在火山熔岩上的玻璃穹顶,用活人的骨血当承重柱。”
江镇的后颈又烫起来。
他想起今早经过炼金术塔时,铁门后传来的呜咽声突然变了调,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属:“你怎么知道?”
“因为...”海伦突然贴近他,呼吸扫过他耳垂,“我妹妹菲儿,是第十九层的第一个成功品。”
江镇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杂物间见到的女孩——菲儿蜷缩在发霉的毛毯里,指尖长着半透明的鳞甲,见人就尖叫着往角落缩。
当时老福耶说那是被黑魔法反噬的可怜虫,可现在...
“成功?”他重复,“她连话都说不全。”
“那是失败。”海伦的指甲掐进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破皮,“菲利普要的是能融合蛇与人类基因的完美体,菲儿的神经链断裂了。
但你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吗?“她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拉米帕蒂素在她血液里的活性,比普通实验体高七倍。“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今早偷拿的试管标签——“拉米帕蒂素(改良型)”,背面用红笔写着“江镇·圣凯因 37c实验数据”。
“你在说什么。”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海伦攥得更紧。
“别装了。”海伦松开手,从裙底摸出张泛黄的实验记录,“菲利普的笔记里写着,百年前有个恶人转世,后颈生着莲花胎记。
他的骨血能催化拉米帕蒂素,让蛇人实验体突破融合极限。“她指尖点在江镇后颈,”而你,就是那个恶人。“
灌木丛里传来夜枭的啼鸣。
江镇感觉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却在脸上堆出茫然的笑:“海伦小姐该去看脑科医生了,我不过是...”
“不过是圣凯因家最听话的棋子?”海伦打断他,从袖中抖出张血纸,正是那只乌鸦爪间的东西,“月全食,莲花现,恶人骨,祭蛇眼——这是菲利普给你写的祭文。
他要在月全食那晚,把你和你父亲一起送进天王山的解剖台。“
江镇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今早大哥史蒂夫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家主安杰斯公爵突然让他负责家族医药事务——原来不是信任,是方便收集他的血样。
“所以你找我合作?”他强迫自己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救我父亲?”
“救他只是顺手。”海伦转身望向炼金术塔,月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我要的是第十九层的实验记录。
菲利普把所有数据都存在火山穹顶的水晶匣里,只有圣凯因家主的血能打开。“她侧头看他,”而你,是最有可能接近家主的人。“
江镇突然笑了。
他想起老福耶今早塞给他的十字架,此刻正硌着他的肋骨:“海伦小姐高估我了,家主连我送的药都要先让查理试喝。”
“所以我帮你。”海伦从裙袋里摸出个雕着蛇纹的小瓶,“这是能混淆血液检测的药剂,你给家主喝下去,三天内他的血样都会显示成你的。”她将瓶子塞进江镇掌心,“明晚子时,钟楼顶层,带家主的血过来。”
江镇捏着小瓶,玻璃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他望着海伦转身的背影,突然开口:“安特卫普港的斗神,你认识?”
海伦的脚步顿住。
她没有回头,声音却轻得像叹息:“他的眼睛,和素兰的蛇瞳一个颜色。”
江镇望着她消失在冬青丛后的方向,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摸出老福耶的十字架,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那是他伪装“假高手”时藏在袖中的护身符。
炼金术塔底层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呀声。
江镇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团黑影窜进了玫瑰丛。
他蹲下身检查,发现泥土里有半枚带油彩的脚印——像是用赭石和蓖麻油调的,还混着点龙血树脂的香气。
“杰米斯教授...”他喃喃自语。
那是学院里最疯癫的炼金术讲师,总说自己在研究“人体彩绘与元素共鸣”。
可大半夜的,他来圣凯因庄园做什么?
夜风突然转暖,裹着若有若无的油彩味钻进鼻腔。
江镇站起身,将药箱抱在怀里,转身走向主楼。
鞋跟碾碎了一朵沾露的玫瑰,红色花汁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而在他看不见的钟楼顶层,一只涂满金色油彩的手正扒着栏杆,油彩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