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铁锈味的血雾掠过天王山顶,菲利普的亡灵碎片终于散成星屑,只剩那颗灵种悬在江镇眼前,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泰德铠甲下的血正顺着护膝滴落成线,他却踉跄着扑过来,染血的手抓住江镇袖口:“三少爷!
求您带海伦走——“
“松手。”江镇垂眸盯着那只手,声音比山风更冷。
他能感觉到掌心莲花纹路在发烫,像老道葡萄的戒尺烙过手背时的灼痛。
前世他踢过要饭的老妇,现世他往查理的鸟笼里扔过毒蛇,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别人托付性命?
泰德的手指在发抖,指节因用力泛白:“我前日在边境见过安杰斯公爵的密使,他们要的不只是我的命,是...是所有知道‘红月夜’真相的人。”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江镇玄色衣摆上,“海伦才十四岁,她没见过...没见过那些...”
“泰德叔叔!”少女的哭腔从山岩后传来。
海伦抱着染血的布包跑过来,发辫散了一半,眼角还沾着草屑——方才亡灵冲击时,她被泰德推进了石缝里。
江镇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日在庄园后巷,这个总爱蹲在井边喂流浪猫的少女,曾偷偷往他书案上塞过蜜渍梅子。
可此刻他只是别开脸,扯回被攥皱的袖口:“圣凯因的骑士十分钟后到,他们会送你们回城堡。”
泰德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的腥甜。
他松开手,摸索着去解胸甲。
金属搭扣的脆响惊得海伦又往前跑两步,却被他用染血的手掌挡住:“乖,去剥爷爷那儿。”等少女抽抽搭搭退到剥皮身边,他才掀开贴身的皮甲,从心口取出块黑黢黢的石头。
石头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
江镇瞳孔微缩——这纹路和他在老道葡萄的破蒲团下见过的残卷拓本,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当年我跟着夫人...跟着您母亲去极北冰原时,从冰缝里挖出来的。”泰德将石头塞进江镇掌心,石头的凉意透过皮肤直钻心口,“她说这是‘轮回之钥’,能...能打开某些被封死的因果。”
江镇的手指骤然收紧。
母亲?
他记忆里的母亲只有模糊的轮廓:月白裙角扫过青石板,发间玉簪叮咚作响,还有她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那年他七岁,安杰斯公爵说她是染了时疫,可停灵那晚,他分明看见她后颈有一道青紫色的指痕。
“三少爷!”阿里扎的声音近了,火把的光映得山岩一片橙红。
江镇迅速将石头塞进袖中,抬头时已恢复惯常的冷脸:“带泰德和海伦去后队,找随军医师。”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单独的帐篷。”
剥皮不知何时凑过来,断刀在指尖转了个花:“菲利普那老东西的实验室,还锁着第十九层呢。”他咧开嘴笑,缺了颗门牙的缝隙漏着风,“您不想知道,他这么些年,到底在研究什么能让亡灵自爆的邪术?”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起菲利普灵种上最后一片碎壳。
暗红的血珠从裂缝里渗出来,滴在江镇脚边的碎石上,发出极轻的“啪”。
他望着那点血迹,想起母亲棺木里那封被撕成碎片的信——最后一句是“辰儿,若见血莲开,往第十九层寻我”。
“带路。”江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剥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菲利普的实验室藏在天王山腹,入口是块能转动的玄武岩。
剥皮摸出根细铁丝捅进石缝,只听“咔嗒”一声,岩壁裂开道一人宽的缝。
霉味混着腐尸的腥气涌出来,海伦在后面打了个喷嚏,被阿里扎轻声哄着带走了。
第十九层的门比想象中难开。
剥皮的铁丝折了三根,江镇袖中的黑石突然发烫,抵着他手腕灼出红印。
他鬼使神差地将石头按在门环上,符文突然亮起来,门“轰”地一声向内倒去。
霉尘在火把光里翻滚。
江镇眯起眼,看见门内墙上嵌着面青铜镜。
镜面蒙着层灰,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镜面时,灰尘突然簌簌掉落——镜中映出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仁是罕见的琥珀色。
“妈妈...”江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向前踉跄两步,指尖几乎要碰到镜面,却见镜中那双眼突然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耳中嗡嗡作响,只听见剥皮在身后喊:“小心——”
“砰!”
不知哪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江镇猛地回头,就见实验室角落的橡木柜摇晃着,半扇柜门“吱呀”打开,露出里面堆得像小山的玻璃瓶。
最上面的瓶子晃了晃,“啪”地摔在地上,绿色的液体溅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三少爷!”剥皮扑过来拽他胳膊,却在触到他衣袖的瞬间顿住——江镇的目光还锁在镜中那双眼上,喉结动了动,又轻又急地唤了声:“妈...”
更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像是有什么小兽,正踩着满地碎玻璃,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