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往生印的刺痛从心口漫开,像有活物在皮下翻涌,他却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握过他的手——那双手的温度,和此刻往生印里翻涌的热意竟有几分相似。
“你怕剥皮,”他盯着阴影里的骨架,声音压得极沉,“可你更怕我。”
话音未落,他心口的往生印骤然亮起幽蓝光芒。
书房烛火猛地一暗,一朵半透明的莲花从他掌心升起,花瓣边缘泛着金红,正是那日在圣音学院废墟里见过的纹路。
莲花旋转着展开,化作一面盾牌,表面浮起细小的咒文,每道都在渗出微光。
剔骨的骨架发出剧烈的“咔嗒”声。
他原本佝偻的脊背猛地绷直,鹰钩鼻几乎戳破斗篷边缘,空洞的眼窝里竟泛起幽绿的光——那是骨魔特有的恐惧光芒。“耶撒神印...怎么会...”他的肋骨串成的手臂抬起,指尖颤抖着指向莲花盾牌,“这是神座下‘净世莲’的纹路,当年大祭司临终前说过,只有神选者能...”
“能怎样?”江镇握着盾牌向前半步。
莲花的微光映得他眉骨发亮,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能碾碎违背神谕的叛徒?”
剔骨的骨架突然跪了下去。
肋骨与青石地面碰撞出脆响,他仰头时,空洞的眼窝正对着莲花盾牌,“我招!
十年前四圣徒决裂,是剥皮先动的手——他说大祭司要清洗我们这些’旧血‘,说菲儿夫人的耳坠是献给邪灵的祭品,说您母亲...“他的喉骨(不知是哪根人骨)滚动两下,”说您母亲的共生印,根本就是和邪灵签的契约!“
江镇的瞳孔骤缩。
莲花盾牌的光芒突然暴涨,盾牌表面的咒文“唰”地窜起半尺高的金焰。
剔骨的骨架被热浪掀得撞在墙上,几根肋骨“咔”地断裂,却仍在尖叫:“我没说谎!
剥皮说您母亲用共生印偷了神的力量,所以他要‘替天行道’!
后来他给我们下了骨咒,谁泄露秘密就烂成白骨——您看!“他扯下斗篷,露出整个骨架:每根肋骨上都刻着暗红咒文,正随着他的话音渗出黑血,”这些咒文,就是剥皮的耳朵、眼睛!“
江镇盯着那些咒文,往生印的热意突然变得灼人。
他想起老福耶说过,耶撒神最厌恶的便是“以血为媒”的邪术,而剥皮的骨咒,分明用的是活人的精血。“你现在说这些,不怕咒文发作?”
“因为您是神选者!”剔骨的骨架几乎贴到江镇脚边,断裂的肋骨在地面拖出血痕,“神印能镇压邪咒!
只要您肯护着我,我就把知道的全说——包括剥皮现在藏在哪,他的弱点是什么!“
江镇蹲下身,指尖几乎要碰到剔骨的额骨。
莲花盾牌的光映得他眉眼分明,“你效忠的从来不是神,是强者。”他突然笑了,“所以现在你觉得我比剥皮强?”
剔骨的骨架僵住。
空洞的眼窝里,幽绿的光暗了又亮,“三少爷若不信,我愿立血誓...”
“不用了。”江镇站起身,莲花盾牌缓缓没入掌心。
他望着书桌上贝尔蒙德画的太阳,明黄的蜡笔印在纸页上,像团烧不化的火,“我问你,这半年来,我身边可有人突然性情大变?
比如...老福耶?
阿里扎?“
剔骨的肋骨突然收紧,发出类似倒吸冷气的声响,“剥皮擅长伪装,但他要维持人形就得不断杀人取血。
您身边那些人...气息都很干净。“
“很好。”江镇转身走向书架,指尖划过母亲留下的《圣典》。
书脊上的烫金纹路硌得他指腹发疼,“你暂且留在暗室,等我确认你的话。”
“是是是!”剔骨忙不迭爬起来,断裂的肋骨在地上拖出蜿蜒血痕,“小的一定...”
“砰!”
敲门声惊得烛火摇晃。
贝尔蒙德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琥珀色瞳孔映着烛火,“哥哥,阿里扎叔叔说哈里爷爷晕倒了!”她怀里还抱着亚历克斯的布熊,布熊的一只眼睛歪在脸上,像在替另一个孩子观察四周。
江镇的呼吸一滞。
他快步走到门前,正撞见阿里扎攥着门框,额角全是汗,“三少爷,哈里管家在花房浇花时突然捂着胸口喊疼,现在...现在他嘴里直念‘契约...反噬’,小的实在没主意...”
“我去看看。”江镇转身要走,却被贝尔蒙德扯住裤脚。
小丫头仰着脸,嘴里还粘着糖霜饼干渣,“爸爸抱!”
空气瞬间凝固。
阿里扎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短刀——这是他护主时的习惯性动作。
贝尔蒙德却歪着头笑,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贝尔蒙德的爸爸最厉害啦!”她举起布熊晃了晃,布熊另一只眼睛的线脚开了,露出里面塞的碎纸片,隐约能看见“亚历克斯”三个字。
江镇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弯腰抱起贝尔蒙德,能感觉到小丫头后背的布片下,有另一个温热的小身子正贴着她——是亚历克斯。“阿里扎,去请医官。”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刻出来的,“贝尔蒙德说胡话呢,她总把‘哥哥’叫成‘爸爸’。”
阿里扎的手慢慢从短刀上挪开,却仍盯着贝尔蒙德怀里的布熊。
江镇抱着两个孩子经过书案时,瞥见杰米斯新送的临摹卷摊在桌上——那是幅《圣山晨雾》,雾里藏着半座倒塌的祭坛,和圣音学院废墟里的痕迹一模一样。
他指尖轻轻划过画中祭坛的裂痕。
该验验这双替他抄经的手,到底是信徒的,还是剥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