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捏着婚书的指节泛白,小贝贝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抠了抠:“爹爹手好凉。”他低头时,女儿睫毛上还沾着宴席上的金粉,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可婚书上“安托万·圣凯因”几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疼——那是安杰斯的亲侄子,上个月刚与洛凡大公之女订婚,如今这婚书分明是要把他推去当替罪羊,堵洛凡家的怒火。
“阿剔。”他低唤一声。
树影里转出个黑衣青年,左眼蒙着银质眼罩,正是他最信任的随从剔骨。“查安托万婚约作废的原因。”江镇将婚书折成纸团,“还有...让红鸾武阵的老祖母们准备。”
小贝贝歪头:“红鸾奶奶们又要唱大戏吗?”她奶声奶气的话让江镇心口软了软,却更攥紧了女儿的手——他可以被踩进泥里,但小贝贝的笑,谁也不许碰。
圣凯因家族的私人教堂立在晨雾里,玫瑰窗上的金漆被露水浸得发暗。
江镇推开门时,檀香混着烛油味扑面而来,安杰斯端坐在主位,银纹黑袍垂落地面,像摊开的黑潭;左手边坐着帝国首相安托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在打量货物;右手边是穿月白礼服的艾薇儿,首相孙女正绞着帕子,眼尾泛红。
“三少爷来得正好。”安托万率先开口,声音像擦过砂纸,“我孙女自幼研习礼仪,与圣凯因的血脉再般配不过。”
“般配?”江镇冷笑,“上个月安托万阁下的侄子还在洛凡大公的宴会上给未婚妻戴珍珠冠,如今就急着换新郎?”他扫过艾薇儿泛青的指尖,“还是说,洛凡家发现那小子私通侍女的事,您急着找个背黑锅的?”
安杰斯的指节叩了叩椅背:“这是家族为你选的良配。”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圣凯因的子孙,理当为家族牺牲。”
“牺牲?”江镇往前走了两步,靴跟碾过地上的玫瑰花瓣,“十二岁时您让我替查理顶下纵火罪,十六岁让我去矿洞试新铠甲的防护力,现在又要我当替罪羊?”他突然倾身,撑在安杰斯面前的长桌上,“我是您儿子,不是您养的狗!”
安杰斯的瞳孔骤缩,指尖腾起赤金色火焰——那是圣凯因家传的“圣炎焚天”斗技,八级斗神的威压如重锤砸下,烛火瞬间熄灭,玫瑰窗上的彩绘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小贝贝吓得往江镇怀里钻,他单手护着女儿,另一只手按在胸口的莲花坠上。
“爹,您老了。”江镇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十年前您用这招时,火焰能烧穿三堵石墙。”他屈指一弹,莲花坠突然绽放金光,十二道虚影从教堂穹顶飘落——是十二位裹着红盖头的老妇人,每人手中都提着青铜灯,灯油燃出的火苗是罕见的幽蓝色。
“红鸾武阵!”安托万猛地站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这是圣凯因老祖宗们的...灵体?”
为首的红盖头老妇咯咯笑了:“小辰辰唤我们,哪能不来?”她举起青铜灯,幽蓝火苗“呼”地窜高,安杰斯的圣炎竟被压得缩成个小红球,“当年老祖宗们嫁入圣凯因时,可没见哪个家主敢这么糟践子孙。”
教堂里的温度骤降,安杰斯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这十二道灵体每一道都带着至少七级斗王的威压,合在一起足以绞碎他的圣炎。
更让他心惊的是,江镇何时与这些百年前就该消散的老祖宗们签下了契约?
“家主,首相大人。”江镇轻轻拍着小贝贝的背,女儿已经在他怀里睡着,“我的婚事,只有我和小贝贝的娘能定——可她不在了。”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所以从今天起,圣凯因家的任何事,先问过我答不答应。”
“放肆!”安杰斯拍案而起,却被红盖头老妇的青铜灯晃得偏了半步。
教堂外突然传来铜铃轻响,剔骨掀帘而入,手中捏着封染了檀香的信笺:“三少爷,老福耶的使者到了。”
江镇接过信笺,字迹有些模糊,却带着熟悉的旧书页味道——是老福耶用教堂彩窗玻璃刮下的金粉写的,只有他们能认。
他扫了眼内容,抬头时眼底浮起笑意:“看来有人等我去喝茶了。”
他抱着小贝贝往外走,经过安杰斯时顿了顿:“三日后的婚书,我会让人烧给洛凡大公。”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爹——”他扯了扯嘴角,“下次想动我,先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晨雾散了些,阳光透过玫瑰窗照进来,在安杰斯脚边投下斑驳光影。
他望着江镇离去的背影,喉间像卡了块烧红的炭。
安托万扯了扯他袖子:“家主,这小子...”
“闭嘴。”安杰斯甩开他的手,盯着桌上那团被揉皱的婚书,眼底闪过阴鸷,“去查红鸾武阵的契约,还有...老福耶最近见了什么人。”
江镇抱着小贝贝上了马车,剔骨驾着车往城南驶去。
小贝贝睡得正香,睫毛上的金粉蹭在他衣襟上,像撒了把星星。
他摸出老福耶的信笺,上面只写了一句:“院角的茉莉开了,记得带糖霜核桃。”
马车转过街角时,他看见前方青瓦白墙的小院,篱笆上的茉莉果然开得正盛,有个佝偻的身影在台阶上擦铜灯——是老福耶,背更驼了,可动作还是那么慢,像当年在庄园里教他读《圣经》时一样。
江镇摸了摸小贝贝的脸,轻声对车夫说:“慢些,再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