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银甲裂开更多缝隙,布罗克曼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钢钉。
他的血滴在雪地上结出冰晶,却被地母之心的幽绿光芒融成淡青色水痕——那是菲利普用秘术引动的大地之力,正顺着他脚下的裂缝往空中涌。
“命名...”菲利普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枯瘦的手指还在虚空中划着,每道轨迹都在空气里留下淡金色纹路,“该给它名字了。”
布罗克曼望着那团正在隆起的轮廓。
它原本只是模糊的光影,此刻却开始凝出骨骼的棱角,龙类的脊骨与人类的肩线在虚空中交缠,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揉捏最完美的战争兵器。
他又抬头看向空中的江镇——那青年怀里的小贝贝正把蜂蜜往宝鉴上抹,金漆被沾得黏糊糊的,倒像给古卷添了层活色生香的糖霜。
“帕米尔。”他突然开口,声音比风雪更冷,“以圣凯因家族骑士之名,以我流淌的血为誓——帕米尔。”
话音未落,隆起的轮廓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菲利普的手指猛地顿住,黄铜笔记从他怀里滑落,在雪地上摔出半道弧线。
布罗克曼的银甲“咔”地碎成千百片,他像被抽走筋骨的木偶,直挺挺向后倒去,却被冲上来的副官接住。
“大人!”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的心脏......”
布罗克曼却笑了,血沫从嘴角溅到副官脸上:“慌什么?
这具身体早该还给大地了。“他的目光扫过菲利普,后者正弯腰捡起笔记,苍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老东西,你该高兴——你的实验品有名字了。“
菲利普没有接话。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笔记封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他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阴云——刚才命名的瞬间,地母之心的共鸣频率突然偏移了零点三赫兹,像琴弦被看不见的手拨乱了半寸。
墓室通道里传来轰然巨响。
帕米尔现身了。
六对龙翼从脊背炸开,每一片鳞甲都泛着冷铁的光;前爪是黄金浇筑的利爪,后蹄却裹着灰狼的毛皮,仿佛野兽与金属在它身上达成了某种扭曲的和谐;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红得像刚从熔炉里捞出的铁水,每眨一次都有火星溅落。
苏珊娜的短刀“当啷”落地。
她望着帕米尔,喉咙里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那威压太可怕了,像有座山压在她脊椎上,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巴比伦的兽耳贴在脑后,他攥紧战斧的手在发抖,斧刃割破掌心都没知觉:“这...这不是我们养的那些杂种!”
“寒龙飓风阵。”帕米尔开口了,声音像两块巨石在摩擦,却带着某种戏谑的轻快,仿佛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六对龙翼同时扇动。
寒风裹着冰碴子呼啸而起,瞬间形成螺旋状的飓风墙。
最前排的兽人战士被卷进去时还在嚎叫,下一秒就被撕成碎片——肉片、骨头、铠甲的碎片混在一起,被风卷着撞向通道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成功了!”菲利普的助手们挤在回廊拐角,有人跳起来撞翻了药瓶,有人抱着同伴痛哭,“地母之心和宝鉴共鸣!
帕米尔完全融合了!“
菲利普却没动。
他望着帕米尔撕裂战士的场景,喉结动了动——刚才那零点三赫兹的偏移,此刻在帕米尔的能量波动里又出现了。
像块扎在肉里的碎玻璃,不疼,却让人坐立难安。
江镇藏在墓室穹顶的暗格里,额角抵着冰凉的石壁。
他看着帕米尔掀起的血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他还以为菲利普的实验至少要半个月,没想到对方竟用宝鉴碎片当催化剂,把进度提前了整整十天。
“小贝贝,把蜂蜜收起来。”他压低声音,怀里的小女孩正试图把沾着蜂蜜的手指塞进他嘴里,“我们得换计划了。”
“为什么呀?”小贝贝歪着脑袋,“大猫猫不好玩吗?”
江镇望着帕米尔扫过战场的目光,喉间泛起苦涩。
那怪物的精神力波动强得离谱,就算他现在冲下去,《莲花宝鉴》的净化术怕也只能伤到它皮毛。
更麻烦的是,地母之心和宝鉴的共鸣让帕米尔能直接调用大地之力,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因为...”他摸了摸小贝贝的发顶,目光转向墓室最深处——那里有菲利普的实验日志,有地母之心的核心装置,“我们得去偷更重要的东西。”
暗格里的风突然变凉了。
江镇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帕米尔诞生时,安迪的灵魂波动本该被完全吞噬,可刚才他用神识扫过,那雪狼的精神力居然还在,像团若有若无的鬼火。
“可能是菲利普的疏漏?”他皱起眉,“还是说...”
雪狼安迪此刻正飘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
他面前蹲着头黄金比蒙,皮毛在虚空中泛着微光,却瞪圆了眼睛,像见了鬼。
“你...你怎么没被吞了?”比蒙的声音带着困惑,“我可是帕米尔的灵魂主核,连龙蜥的魔晶都能嚼碎!”
安迪抖了抖不存在的耳朵,翘起尾巴:“贵族雪狼的灵魂是你能碰的?
本大爷可是跟着三少爷见过大世面的,你这乡巴佬的胃...“
“闭嘴!”比蒙扑上来,却在碰到安迪的瞬间弹开,“怎么回事?
你的灵魂...有层屏障?“
安迪歪着脑袋。
他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帕米尔成型时,他感觉有股力量要把他拽进黑暗,可不知怎的,那力量碰到他灵魂时突然散了,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大概...三少爷的宝鉴?”他摸着下巴,“那天他给我塞了颗珠子,说能保我平安...”
比蒙的瞳孔缩成针尖。
它突然想起菲利普笔记里的一句话:“若实验体出现精神力异常分配,需立即终止融合。”可此刻它再怎么用力,安迪的灵魂都像块滑不溜秋的鱼,根本咬不住。
“不可能...”它后退两步,“我可是最完美的战斗灵魂...”
墓室通道里,飓风渐渐平息。
帕米尔甩了甩前爪,爪尖滴着血珠。
苏珊娜瘫坐在地,看着眼前的残肢,终于哭出了声。
巴比伦的战斧掉在脚边,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往上涌,像被压在石头下的草芽,拼命要钻出地面。
“给我...再多点时间...”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就快了...”
江镇在暗格里握紧了宝鉴。
他听见了巴比伦的低语,也察觉到那逐渐变强的精神波动。
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兽人战士,可能会成为接下来的关键。
而此刻的菲利普还在望着帕米尔。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又低头翻开笔记。
当他的目光扫过某页时,瞳孔猛地收缩——那页夹着安迪的精神力检测报告,上面用红笔标着:“雪狼精神力存在未知抗性,建议剔除。”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帕米尔的异常,是因为它...”
但没等他说完,墓室最深处突然传来异响。
江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格里,只留下小贝贝的奶音在空气中回荡:“三哥哥说要去拿糖,贝贝要草莓味的哦!”
菲利普猛地抬头。
他望着暗格的方向,又望着还在和黄金比蒙扯皮的安迪,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这场实验,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在掌控。
而在战场边缘,巴比伦的双手已经深深插进雪地。
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却仍在用力。
雪下的冻土开始裂开细缝,像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快了...”他咬着牙,“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