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剑与降魔杵相碰的脆响刺破花厅晨雾,江镇虎口一麻,降魔杵险些脱手。
他盯着亚瑟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半年前在雷诺校场,这柄星辰剑还只能勉强劈开三寸厚的玄铁——此刻剑锋上流转的青色气劲,分明是《青莲诀》第三重的火候。
“殿下何时......”江镇旋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剑风,后腰撞在博古架上,几枚翡翠摆件“哗啦”坠地。
他看见亚瑟持剑的右手食指缠着新伤,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李拿度那套‘兵魂淬体’的伤?”
亚瑟的剑尖擦过他左肩,扯裂半幅衣袖:“你倒记得清楚!”他额角青筋暴起,剑穗上的月白流苏扫过江镇颈侧,“李拿度带着你的《青莲诀》残卷私自练兵,昨夜演武场爆了!
千余士兵七窍流血,连尸体都凝成黑冰——“他突然收剑后退三步,剑尖重重戳进青砖地,”本王去天牢提人,李拿度喊着’弗朗西斯给的秘籍‘咽的气!“
江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雷诺边境,亚瑟攥着染血的密信跪在雪地里,说李拿度私自接触黑市商人,求他以圣凯因家传的《青莲诀》为饵,引那老匹夫上钩。
当时三人在寒潭边立誓:秘籍只渡真心向道者,绝不用作军练。
“所以你信了?”江镇弯腰拾起降魔杵,杵头莲花纹因心火灼烧泛起暗红。
他望着亚瑟腰间晃动的星辰剑穗,那是三皇子亲手绣的并蒂莲,“信李拿度这种见利忘义之辈,也不信我?”
“不然呢?”亚瑟突然扯下外袍扔在地上,露出左肩狰狞的疤痕——那是半年前替江镇挡刺客留下的。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你总说‘善功要自己修’,可李拿度的亲兵营里,每人怀里都揣着你的玉佩拓印!”
花厅外传来阿里扎的惊呼。
江镇转头,正看见老福耶跌跌撞撞扑进来,怀里的《圣典》掉在地上,羊皮纸页哗啦啦散了半地。
老人抓住江镇的衣袖,枯瘦的手指沾着血:“三少爷,安妮姑娘在偏院哭晕了——她说今早替您送蜜糖饼,被王储的亲卫撞翻了食盒......”
“蜜糖饼?”亚瑟的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江镇脚边浸透血的布巾,又看向老福耶怀里沾着芝麻的帕子,耳尖瞬间从红转白,“你说......你和安妮只是送点心?”
江镇弯腰替老福耶捡起《圣典》,指尖触到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莲花——那是他初入圣凯因家时,老福耶塞给他的,说是能镇心魔。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王储殿下若真要查,不妨问问您的亲卫,今早是谁把安妮的食盒踢进荷花池的。”
贝蒂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砖上。
她扶着基恩的手走到窗边,东珠步摇在晨光里晃出一片碎芒:“老身的偏院装着铜铃,亲卫撞翻食盒时,铃响了七下。”她转头看向亚瑟,眼角的细纹里浮着三分笑意,“而李拿度的亲兵营,上个月往圣凯因的银号汇了三笔款子——基恩,把账册呈给殿下看看?”
基恩从袖中取出一本烫金账册,封皮上还沾着墨渍。
亚瑟翻开第一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踉跄两步扶住桌角,指节压得泛青:“这是......李拿度买通我暗卫的证据?”
“殿下以为,为何只有您能练成《青莲诀》?”江镇解下腰间的降魔杵放在桌上,杵身的温度渐渐退去,“那卷残卷里有我用佛门心印锁的咒——心有贪念者,练到第二层便会走火入魔。
李拿度想拿士兵当鼎炉,自然要爆。“
亚瑟突然跪了下去。
他拾起地上的星辰剑,剑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青石板上:“本王以雷诺王室血脉起誓,若有半分怀疑弗朗西斯之心,叫这星辰剑断在我颈上!”
江镇望着他掌心翻卷的皮肉,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拉起来:“我信你。
但......“他盯着亚瑟肩颈处若隐若现的青斑,”你练《青莲诀》时,可曾觉得心脉发烫?“
亚瑟一愣,下意识摸向锁骨:“前几日确实......”
“殿下的伤。”老福耶突然捡起地上的《圣典》,翻到某一页递过来,“《青莲诀》本是佛门功法,需以善念为引。
您替三少爷挡刀的伤,替平民开仓放粮的善,都是最好的引子。“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可那些士兵呢?
他们里有半数是逃兵,半数欠着赌债——“
“所以他们的恶念反噬了。”江镇接过话头,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李拿度以为能借我的功法立威,却不知......”他转身看向亚瑟,“真正的善功,从来没法强灌。”
贝蒂扶着基恩坐回主位。
她望着江镇替亚瑟包扎伤口的背影,东珠步摇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基恩凑到她耳边低语:“老夫人,三少爷方才压制殿下时,用的是《莲花宝鉴》里的‘渡厄手’。”
“嗯。”贝蒂摸了摸鬓边的东珠,嘴角勾起半分笑意,“去把今日的事记在族史里——就写,圣凯因家的三少爷,学会了替兄弟擦剑上的血。”
窗外传来雷豹的长嚎。
江镇替亚瑟系好袖扣,抬头正看见他腰间晃动的月白剑穗。
夜风卷着几片残荷吹进花厅,落在贝蒂脚边。
老夫人端坐在雕花椅上,东珠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先太后临终前攥着的那串镇宫珠。
江镇突然想起《莲花宝鉴》里的话:“情劫渡尽时,自有明月照大江。”可他望着亚瑟肩颈未消的青斑,又想起李拿度死时凝固的黑冰,总觉得这夜色里,藏着比劫数更沉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