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火把被杜洪的龙威震得忽明忽暗,跳动的光斑在江镇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后脑勺撞在石壁上的钝痛还未消散,却先听见身后传来阿里扎压抑的喘息——那是用禁术燃烧精血的征兆。
“退到我身后。”江镇反手攥住阿里扎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袖口传过去,“老福耶的莲花印需要活人的气脉做引,你伤不得。”
话音未落,隧道转角处传来玄铁刀出鞘的嗡鸣。
剔骨的玄铁刀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刀身上半凝固的血珠随着他抬臂的动作滚落,“啪”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这位以“刀下不留活口”闻名的封号斗神眯起眼,刀背重重磕在肩头:“三少爷的麻烦,倒比我砍的人头还多。”
杜洪侧过脸,暗紫色鳞甲在颈侧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那不是龙族该有的肌理。
他舔了舔獠牙,双翼收拢时带起的风掀翻了老福耶的经书:“两个斗神?
正好凑一桌下酒。“
老福耶弯腰捡起经书,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抚过,突然低喝一声。
他胸前的莲花印泛起金光,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般飘起三寸,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密密麻麻的戒疤:“《莲花宝鉴》第七式,慈航渡厄。”
金光裹着老福耶冲向杜洪,而剔骨的刀几乎同时劈下。
玄铁刀带起的气刃割开空气,在杜洪身侧石壁上留下半尺深的刀痕。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
杜洪喉间发出一声类似龙啸却更尖锐的嘶鸣,音波如实质般震碎了老福耶的金光,震得剔骨的刀身嗡嗡作响。
江镇感觉耳膜要被刺穿,鼻腔里涌出温热的血——这不是单纯的龙威,是融合了魔族声波术的杀招。
老福耶的飘身术被震散,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咳出来的血里混着细碎的金箔。
剔骨单膝跪地,玄铁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额角青筋暴起:“这杂种...用龙威当壳子,藏着魔音!”
“斗神?”杜洪踩碎脚边被音波震裂的石块,一步步逼近,“当年我捏死的斗神,能堆成座山。”他突然甩尾抽向剔骨,暗紫色龙尾上的倒刺刮过玄铁刀面,迸出一串火星。
江镇抹了把鼻血,余光瞥见怀里的青瓢兽正抖成筛子。
这只被他用透骨钉钉在腰间的灵兽本是康斯坦丁的坐骑,此刻正用前爪扒拉他的衣襟,尖细的兽语里带着哭腔:“迷宫...生命迷宫...左三右七...别信石柱上的刻痕...”
“具体路线!”江镇掐住青瓢兽后颈,指甲几乎要嵌进它软毛里,“从这里到出口要转几个弯?
死路在哪里?“
青瓢兽的胡须剧烈颤动:“七转...不,八转!
第三转的石壁有裂缝,能藏人...但死路洞口有...有...“
“有什么?”江镇的声音发狠,怀里的玉牌突然烫得惊人——是《莲花宝鉴》在警告他情绪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念,放软了语气:“告诉我,我保你周全。”
青瓢兽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突然望向隧道深处。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倩影,月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冰棱纹的鞋尖。
“雪姬?”江镇瞳孔微缩。
沁水湖的高手向来独来独往,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姬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划过石壁上杜洪刚才留下的爪痕。
她沾了点石壁碎屑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伸手接住一滴从洞顶滴落的水——那水落在她掌心立刻凝成冰珠。
“他不是金属系。”雪姬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银铃,“龙威是伪装,本命元素是土。”她转身时,发间的珍珠步摇轻晃,“土克水,但水也能蚀土。
刚才那刀震碎的石块里有黑沙,是掺了魔血的土系术法。“
杜洪的动作顿了顿,眼尾的魔族图腾突然变得猩红。
他显然没料到会被识破,龙尾狠狠砸向地面,震得整座隧道都在摇晃:“多嘴的女人!”
音波再次爆发,这次裹着黑沙。
雪姬的月白裙裾被割出几道口子,她旋身避开,袖中飞出七枚冰针,精准刺向杜洪耳后——那里是声波术的命门。
“雪姬小心!”江镇看见杜洪的龙爪已经抬起,爪尖凝聚着深褐色的土元素,“他要封你的气海!”
剔骨突然暴喝一声,玄铁刀上腾起血色刀气。
这是他压箱底的“血魂斩”,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用。
刀气撕开黑沙,在杜洪胸前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混着土黄色的泥浆喷溅出来。
“好个水克土。”江镇迅速在青瓢兽耳边复述雪姬的话,“快说死路洞口在哪?”
青瓢兽终于不再犹豫,用鼻尖顶了顶江镇的手腕:“转过第三个弯,石壁上有朵刻歪的莲花——那是康斯坦丁当年刻的记号。”它突然浑身发抖,“但死路下面...是...”
“够了。”江镇打断它,把青瓢兽塞进怀里,“阿里扎,记好第三个弯的莲花记号。”
杜洪的怒吼震落洞顶的碎石。
他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土黄色泥浆覆盖上去,竟比之前的鳞甲更坚硬:“你们激怒我了。”他展开双翼,隧道里的火把瞬间熄灭,只剩下他眼尾的幽蓝图腾和江镇腰间的玉牌在黑暗中发光。
“走!”老福耶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血沫的腥气,“我缠住他!”
江镇看见一团金光撞进杜洪怀里——是老福耶用最后的力气结了莲花印,将两人的气脉锁在一起。
杜洪的龙爪穿透老福耶后背,却被金光灼得滋滋作响:“老东西,你活得不耐烦了!”
“三少爷...”老福耶咳出的血溅在江镇脸上,温热的,带着股檀香味,“《莲花宝鉴》...要渡的...从来不是别人...”
“老福耶!”江镇扑过去要拉他,却被雪姬拽住手腕。
雪姬的手冷得像冰,她指向第三个弯的方向:“洞口开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暗中传来青瓢兽的尖叫:“莲花记号!快!”
江镇咬着牙转身,阿里扎已经当先冲进弯道。
石壁上的莲花记号被碎石遮住大半,他用袖子擦去灰尘,露出底下模糊的刻痕——和圣凯因家传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跳!”雪姬推着他跃入洞口,自己紧随其后。
江镇下坠时看见老福耶的金光正在消散,杜洪的龙尾扫过他腰际,将两人一起拖向更深的黑暗。
风声灌进耳朵,江镇怀里的玉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他听见老福耶最后的话混在风声里:“...渡自己...”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幽蓝——是杜洪眼尾的魔族图腾。
江镇在坠落中握紧玉牌,《莲花宝鉴》的经文在识海翻涌,被封印的恶念突然安静下来,像在倾听什么。
下方传来闷响,是肉体撞在岩石上的声音。
江镇重重摔在一片湿滑的地面上,雪姬的冰盾及时护住他后背。
他抬头望去,洞口已经闭合,只留下一线天光。
而那线天光里,老福耶的身影正和杜洪一起坠落,金光与黑沙在他们周围纠缠,像两团撕咬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