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城。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阎罗谷的惨败,像一块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金军士兵的心头。
主帅粘罕断臂而归,更是让这支残兵败将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粘罕的帅帐之内,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几名金军高级将领站在帐内,连大气都不敢喘。
主位上,粘罕脸色苍白如纸,仅剩的左手死死地攥着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那只空荡荡的右臂袖管,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动着,显得格外刺眼。
“报——”
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
“哈迷蚩大人回来了!”
粘罕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快!让他进来!”
很快,哈迷蚩被带了进来。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让帐内所有将领都吃了一惊。
衣冠不整,面无人色,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哪里还有半点金国第一谋士的风采。
“哈迷蚩!怎么样?!”粘罕急切地问道,“那李锐……他答应了吗?”
哈迷蚩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看着粘罕,嘴唇蠕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话!他到底怎么说?!”粘罕失去了耐心,左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元……元帅……”哈迷蚩终于挤出了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他……他拒绝了。”
“拒绝了?”粘罕愣住了,“我割地、赔款、纳贡!他这样都拒绝?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他说……”哈迷蚩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不敢去看粘罕的眼睛,“他说,您的条件,他一个都不答应……”
“他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您……您的……命。”
轰!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粘罕的脑子里炸开。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然后又猛地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
“他……他只要我的命?”粘罕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难以置信。
帐内的其他将领也是一片哗然。
“狂妄!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一个宋人小将,也敢口出狂言,要取元帅的性命?”
“元帅,这定是他的狂言,不必当真!”
粘罕却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死死地盯着哈迷蚩:“就这些?他没说别的?”
“还……还有……”哈迷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还说……让我给您……带回一份……礼物……”
“礼物?”粘罕皱起了眉头。
哈迷蚩颤抖着一挥手,他身后几名同样失魂落魄的随从,哆哆嗦嗦地将那几个沉重的大木箱抬了进来。
“这是……我送去的金银?”粘罕看着那几个熟悉的箱子,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不是……”哈迷蚩摇着头,指向了最后面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东西。
“礼物……是那个……”
粘罕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那个黑布包裹上。
他示意亲卫上前。
两名亲卫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走上前去,一人抓住黑布的一角。
“元帅……”哈迷蚩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扯开!”粘罕低吼道。
亲卫猛地一用力,黑布被瞬间扯下。
下一秒,一股比血腥味更让人恐惧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帅帐。
“啊——!”
一名离得近的年轻将领,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竟当场吓得昏死了过去。
其余的将领,也是个个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更有甚者,直接弯下腰,当场呕吐了起来。
那是一座小山。
一座由上百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堆砌而成的小山!
而在那座“人头京观”的最顶端,一颗被炸得焦黑扭曲,却依稀能辨认出身份的脑袋,正对着帅帐的门口。
完颜阿吉!忻州的守将!
粘罕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