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地平线上,那条黑色的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
大地的震动也从最开始微不可闻的嗡鸣,逐渐变成了清晰可感的战栗。
粘罕的大军到了。
两万多名金军骑兵,组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骑兵方阵,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虽然士气低落,但多年征战养成的军纪,还是让他们保持着基本的阵型。
无数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汇成一片黑色的森林,充满了肃杀之气。
大军的最前方,粘罕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身披金甲,仅剩的左手,死死地握着缰绳。
他的目光越过数里的距离,落在了远处平原上那个孤零零的宋军方阵上。
“那就是……李锐的军队?”
粘罕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的身边,哈迷蚩脸色惨白,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颤声说道:“回元帅……看旗号,是神机营无疑。”
“他们的阵型……似乎只有一个步兵方阵,人数……看起来也就一万出头。”
“一万人?”粘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区区一万步卒,就敢在平原上,与我大金的铁骑对阵?”
“这李锐是狂妄到了极点,还是根本不懂兵法?”
步兵在平原上对阵骑兵,无异于自杀。
尤其是在兵力还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
“元帅,不可大意!”哈迷蚩急忙劝道,“那李锐诡异得很!”
“他敢这么布阵,一定有所依仗!他那些能打雷的妖法……”
“妖法?”粘罕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什么妖法!不过是些打得远的火器罢了!”
“只要我的铁骑能冲到他们面前,一切都将结束!”
粘罕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自信。
他已经看穿了李锐的把戏。
阎罗谷之败,是因为地形复杂,骑兵无法展开,才让李锐的远程火器占了便宜。
而今天,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将用大金国最引以为傲的铁骑冲锋,来碾碎李锐所有的阴谋诡计!
他要用一场最纯粹,最原始的胜利,来证明骑兵的荣耀!
“元帅,您看……”一名将领突然指着宋军的阵地,惊疑不定地说道,“他们在做什么?”
粘罕举起望远镜,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在宋军的方阵前方,有数百名士兵,正推着一些奇怪的木制障碍物,在阵前布置着什么。
那些障碍物看起来像是一排排尖锐的木桩,被固定在架子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拒马。
“是拒马。”粘罕不屑地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他以为靠这些东西,就能挡住我大金的铁骑吗?”
“传我将令!”粘罕猛地举起左手,声音响彻云霄。
“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
“前军,一万‘拐子马’,准备第一波次冲锋!”
“中军,一万步卒,随后跟进!”
“我亲率三千铁浮屠,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金军的阵地上,立刻变得忙碌起来。
前军的一万名轻骑兵,开始整理马具,检查弓箭和马刀。
他们是金军的“拐子马”,以机动灵活,擅长两翼包抄着称。
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然。
第一波冲锋,伤亡必然是最大的。
他们就是用来消耗宋军“妖法”的炮灰。
但军令如山,他们没有选择。
粘罕看着自己麾下的军队,胸中的疯狂和豪情再次被点燃。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用仅剩的左手高高举起,对着全军嘶吼道:
“儿郎们!”
“看看你们的前方!那里,就是杀了你们兄弟,羞辱了你们元帅的宋狗!”
“他们只有一万人!而我们,有三万!”
“他们是步卒!而我们,是马上无敌的大金铁骑!”
“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这一刻,被压抑许久的金军士气,终于被粘罕点燃了。
复仇的欲望,战功的诱惑,以及对统帅的畏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狂热的战意。
“好!”粘罕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今天,我们就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阎罗谷的耻辱!”
“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
“冲锋!!”
粘罕猛地将佩刀向前一挥。
“为了大金!!!”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平原。
“杀!!!”
随着一声令下,金军前阵的一万名“拐子马”,同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他们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如同一道黑色的海啸,
朝着数里之外,那个看起来单薄无比的宋军方阵,发起了毁天灭地般的集团冲锋!
一万匹战马同时奔腾,那场面是何等的震撼!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要被这股钢铁洪流撕裂。
漫天的烟尘被卷起,遮天蔽日。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那隆隆的马蹄声,和那一声声疯狂的“杀”!
哈迷蚩站在粘罕的身后,看着那道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也是感到十分震撼。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小小的宋军方阵,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被瞬间撕碎,碾成肉泥的场景。
也许……元帅是对的?
也许,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妖法”,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这样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