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躬身领命。
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也不是什么大宋的将军了,而是叛将,是李锐手下的一名从犯。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下了城楼,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李锐看着陈广离去,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需要陈广这样熟悉宋军体系的人来管理后勤和地方,但他也需要让陈广彻底断了对朝廷的念想。
今天这一出,既是敲打朝廷,也是敲打陈广这些降将。
很快,一队神机营的精锐骑兵被派了出去。
他们追上了在关外深一脚浅一脚,正亡命奔逃的刘承奉郎三人。
当看到这些煞神追上来的时候,刘承奉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李锐后悔了,要杀人灭口。
“几……几位军爷,饶命啊!饶命啊!”他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磕头如捣蒜。
为首的骑兵队长翻身下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刘大人,别怕。”
“我们将军心善,怕您在路上被豺狼叼了去,特意派我们兄弟来护送您一程。”
“护……护送?”刘承奉郎愣住了。
“对,护送!”
队长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扔到一匹马上,“我们保证,一定把您安安全全地送到太原府。”
“让您亲口把今天在雁门关的好消息,告诉张孝纯经略相公。”
说完,他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嘿嘿一笑,将那两个吓瘫的小黄门也分别扔上马。
一行人不再停留,卷起一阵风雪,朝着太原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刘承奉郎算是尝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些神机营的骑兵根本不把他当人看,饿了就扔给他一个又干又硬的冷馒头,渴了就让他啃几口雪。
晚上也不宿店,就在野地里生一堆火,任由他冻得瑟瑟发抖。
他心中的怨毒和仇恨,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李锐!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等着!
等我回到太原,回到京城,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一定要让你被诛九族!
两天后,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刘承奉郎终于被“护送”到了太原城下。
神机营的骑兵把他扔在城门口,便呼啸而去。
刘承奉郎连滚带爬地冲进城中,一路奔向经略府。
“我要见经略相公!我是朝廷天使!我有天大的要事禀报!”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府衙门口大喊大叫。
守门的卫兵看他那副尊容,本想将他赶走,但听到“朝廷天使”四个字,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很快,他被带到了张孝纯的书房。
张孝纯正在看一份公文,见到刘承奉郎这副鬼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刘大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相公!张相公啊!”
刘承奉郎一见到张孝纯,积攒了两天的恐惧、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反了!反了!那李锐反了啊!”
张孝纯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清楚!”
刘承奉郎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雁门关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从李锐如何傲慢无礼,拒不下跪,到如何抢夺圣旨,当众撕毁,再到如何将他这个朝廷天使像垃圾一样扔出关外。
“……他还说……他还说……”刘承奉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他说,他李锐为大宋守土,何罪之有!”
“是朝廷对不起他!”
“他还让我告诉您,告诉……告诉官家……”
说到这里,刘承奉郎仿佛又看到了李锐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他浑身一抖,声音都变了调。
“他说……河东路,他说了算!让……让官家别去烦他!”
“啪!”
张孝纯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墨汁溅了他一手。
他死死地盯着刘承奉郎,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抽搐着。
河东路,他说了算?
让官家别去烦他?
张孝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疯了,这个李锐,是真的疯了!
他清楚李锐是个胆大包天的刺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锐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是在挑战朝廷的底线了,这是在把朝廷的脸面摁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承奉郎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张孝纯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张孝纯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刘承奉郎,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看来河东路的天,是真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