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触及那冰冷白骨与金属交织的门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万古沉淀的怨怼顺着指尖蔓延而上。门上那些扭曲的妖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如同无数亡魂低语的嘶嘶声,抗拒着生者的靠近。
唐僧面色不变,按在门上的手掌稳如磐石。他并未强行推门,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十世功德与新立宏愿的本心之光,如同最细腻的刻刀,缓缓注入门扉的纹路之中。金光流淌,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包容与理解的姿态,去“沟通”,去“安抚”那铭刻在门上的、属于这片土地无数妖魂的执念与不甘。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已见,真相将明。安息吧,诸位。”他低声诵念,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死寂的门户之前。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门上躁动的妖纹渐渐平息下来,那刺骨的寒意与怨怼也悄然收敛。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古老的“轧轧”声,巨大的白骨门户,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陈旧的血腥气与腐朽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檀香,扑面而来。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洞穴或殿堂,而是一片……扭曲的光影。
唐僧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门缝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周遭景象骤然变幻!他仿佛一步从血腥死寂的沼泽,踏入了另一个时空碎片!
眼前不再是黑暗与泥沼,而是一片……灯火通明、妖影幢幢的古代城池夜景!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不祥的红光笼罩着一切。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两侧是风格粗犷、以巨石和兽骨搭建的古老建筑,屋檐下悬挂着各种兽首灯笼,散发出幽绿或惨白的光芒。
而街道上,熙熙攘攘,竟是无数形态各异的妖族在行走、交谈、交易!
有顶着牛头、身披重甲的妖兵列队巡逻;有狐妖化作的美艳女子在阁楼上掩口轻笑;有熊罴精开设的酒肆里传出粗豪的划拳声;空中还有背生双翼的禽妖掠过,投下巨大的阴影……这些妖族看似与寻常精怪无异,但它们的眼神深处,却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与空洞,仿佛提线木偶,重复着某种既定程式的生活。它们的妖气也混杂不清,带着一种被“圈养”的温顺,失去了野性的锋芒。
这是一座妖族的城市!一座存在于狮驼岭深处、被某种力量封存起来的、往昔妖国的幻影或是……残响!
唐僧行走在妖群之中,周身本心之光内敛到极致,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那些妖族对他这明显是“异类”的存在视若无睹,依旧麻木地进行着自己的活动。它们似乎看不见他,或者说,它们的“认知”被某种规则限制,无法识别出他这个外来者。
“并非真实生灵,乃是……怨念与记忆的凝聚体。”唐僧立刻做出了判断。这座妖城,是这片土地曾经辉煌的妖族文明,在遭遇毁灭后,其残留的集体意识与怨念,在特殊规则下形成的海市蜃楼般的梦境!
他怀中的两块黑色碎片,在此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活跃共鸣,指引着他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前行。
越往中心走,街道上的“妖族”便越是“强大”,出现的妖将、妖王形象的凝聚体也越多。它们依旧麻木,但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真实不虚,甚至让唐僧都感到一丝压力。城市中心的建筑也更加宏伟,一座完全由各种巨兽头骨垒砌而成的、高达百丈的骷髅宫殿,巍然矗立在那里!碎片最强烈的共鸣,正是源自那座宫殿!
然而,就在唐僧即将抵达骷髅宫殿前的巨大广场时,异变再生!
整座妖城的光线骤然暗淡了一下,所有行走的、交谈的、交易的妖族凝聚体,动作齐齐一滞!它们那空洞的眼神,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唐僧所在的方向!
成千上万道麻木、冰冷、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聚焦在他身上!
它们……“看见”他了!
不,不是看见。是构成这座梦境城市的底层规则,识别出了他这个“异常变量”!这些妖族凝聚体,不过是规则的执行工具!
“吼——!”“嘶——!”“嗷——!”
下一刻,死寂被打破!所有的妖族凝聚体,无论强弱,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了攻击性的咆哮!它们那麻木的神情被狰狞所取代,眼中燃起了赤红的凶光,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建筑中涌出,朝着唐僧疯狂扑来!
牛头妖兵举起巨斧,狐妖亮出利爪,熊罴精捶打着胸膛,禽妖从空中俯冲……整个妖城,瞬间从诡异的宁静化作了沸腾的杀戮地狱!
百妖夜行,不再是麻木的游荡,而是针对入侵者的……终极围剿!
唐僧瞬间被无尽的妖影淹没!他周身本心之光骤然爆发,化作一道旋转的金色光轮,将最先扑上来的几十个妖族凝聚体绞得粉碎!但这些凝聚体破碎后,并未消失,而是化作道道黑气,重新融入城市的地面或建筑,旋即又有新的凝聚体从黑暗中诞生,再次扑上!无穷无尽!
它们的力量或许单个不强,但那庞大的数量,以及这座梦境城市本身规则的加持,使得它们的攻击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不断消耗、冲击着唐僧的防御!
更要命的是,唐僧感觉到,那座骷髅宫殿之中,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那意志带着古老的妖王威严,以及……一丝与“磨刀石”同源的、冰冷的秩序感!
碎片就在宫殿之中,但通往宫殿的道路,已被这复苏的、由万千妖魂怨念构成的杀戮之城彻底阻断!
唐僧陷入重围,金光在无数妖影的冲击下明灭不定。
他必须在这无尽的妖海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冲进那座骷髅宫殿!否则,不仅拿不到碎片,自身也可能被这妖城的规则同化,或者被那即将彻底苏醒的宫殿意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