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壁垒”空间站的中央机库前所未有地拥挤。几乎所有不当值的军官、技术人员,甚至后勤人员都挤在了这里,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激动、崇敬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当那几艘救援艇缓缓驶入机库,平稳停靠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艇的舱门上。
舱门滑开,首先走下来的是秦雪。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步履略显虚浮,但身姿依旧挺拔。她那温和而坚韧的气质,让在场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尊敬的目光。
然而,更多的期待,却落在了她身后那个身影上。
林刻是晃悠着出来的。
他几乎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了舱门上,那身破烂作战服让他看起来活像个星际乞丐。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血痕和污渍还没清理,头发乱得像鸟窝,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灼人,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疲惫,扫视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掌声和欢呼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随即又在他那副尊容和惫懒姿态下,变得有些迟疑和微妙。
林刻似乎完全没在意这山呼海啸般的欢迎,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机库明亮的灯光,然后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找什么人。
“搞这么大阵仗……”他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突然有些安静的机库里显得格外清晰,“饿死了,食堂还开着没?”
这话一出,前排几个原本一脸肃穆的高级军官表情瞬间僵住。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一个穿着笔挺将军制服,肩章上缀着将星、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他正是“希望壁垒”的最高指挥官,雷蒙德将军。
雷蒙德将军走到林刻面前,停下脚步。他身材高大,比此刻有些佝偻的林刻高出半个头,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军人特有的审视。整个机库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对风格迥异的组合。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林刻,看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每一片污渍,仿佛在评估这场胜利背后真正的代价。
林刻也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回望着他,脸上那惫懒的笑容收敛了些,但眼神里的东西却没变——那是经历过极致疯狂与毁灭后,沉淀下来的某种……混不吝的平静。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突然,雷蒙德将军抬起手,并非敬礼,而是重重地拍在了林刻的肩膀上。这一下力道不小,拍得林刻龇了龇牙。
然后,这位以铁血和不苟言笑着称的将军,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甚至有些生硬的微笑,声音洪亮地开口,话语内容却让所有竖起耳朵的人差点栽倒:
“食堂二十四小时供应!管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刻浑身的狼狈,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你小子这熊样……活着回来就好。”
林刻愣了一下,随即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而且更加灿烂。他反手也拍了拍将军那结实的胳膊(因为够不着肩膀),嘿嘿一笑:
“老雷,够意思!不过光管饭可不行,庆功宴得好酒好肉!还有,”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这身行头,得算公费报销吧?这可是为全人类‘因公负伤’!”
雷蒙德将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维持严肃,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滚去医疗部报道!检查完了,随你吃!”
“得令!”林刻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这才在医疗官小心翼翼的搀扶(更像是架着)下,朝着医疗部的方向走去,路过人群时,还不忘对几个目瞪口呆的年轻军官挤了挤眼睛。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雷蒙德将军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感慨。他转向身旁的副官,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记录:林刻,秦雪,以及‘星痕号’全体成员,确认生还。织女星危机,解除。”
他顿了顿,望向机库顶部那象征着重归和平的星空图,轻轻吐出一口气:
“通知下去,按照最高规格,准备庆功事宜。另外……”他想起林刻那副理直气壮要求报销的样子,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对副官补充道,“……去查查他的作战服是什么型号,找个由头,给他申请最高额度的战斗损耗补贴。”
副官:“……是,将军。”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善意的哄笑和更加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整个机库。
欢迎回来,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欢迎回来,你这让人头疼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