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报室的门合拢,将外界隔绝。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索菲亚调查官手中数据板运行时细微的嗡鸣。她甚至没有坐下,就站在房间中央,目光依次扫过林刻、秦雪和刃,最后落在雷蒙德将军身上。
“时间有限,我们直接开始。”索菲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金属碰撞,“第一个问题,关于银心逻辑核心的‘停滞’。‘星痕号’记录显示,在撞击前,你们发送了大量非结构化数据。请详细说明,这些数据的性质,以及你们如何确定它能产生所述效果。”
她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直接切向最核心、也最无法用常规逻辑解释的部分。
刃上前一步,语气平稳如常:“调查官,发送数据是当时唯一可行的尝试。其性质为人类文明的情感记忆、艺术哲学等非量化信息。我们无法‘确定’其效果,那是绝境下的抉择。”
“‘抉择’?”索菲亚挑眉,语气带着质疑,“用无法量化的‘信息流’去冲击宇宙级的逻辑造物?刃舰长,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豪赌,而非基于任何理性分析的军事行动。”
“当时的情况,没有理性分析的余地。”刃的声音依旧稳定,“生与死之间,我们选择了反抗,用我们唯一拥有的东西——我们之所以为‘人’的证明。”
索菲亚不置可否,目光转向秦雪:“秦雪小姐,根据报告,你在稳定织女星奇点的过程中,使用了被称为‘源初之绿’的力量。请阐述这种力量的来源、性质,以及它如何与人工奇点的物理法则相互作用。”
秦雪微微吸了口气,声音温和却坚定:“它源于生命本身,是生长与守护的意志体现。我并未‘对抗’法则,而是尝试引导,在其中融入‘生命’的变量。具体机制……我无法用现有科学语言完整描述。”
“无法描述?”索菲亚身后的男性随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无法复制、无法解析的‘超自然’现象?”
林刻原本靠在椅子上,听到这话,嗤笑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超自然?”他歪着头,看着那个随从,“哥们儿,你管能实实在在把一颗要爆炸的奇点按回去叫‘超自然’?那你给我‘自然’一个看看?”
那随从脸色一僵。
索菲亚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林刻:“林刻先生,那么请你以你能够理解的方式,‘自然’地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在奇点内部存活,并最终协助稳定它的?根据能量读数,那里的环境足以瞬间汽化任何已知物质。”
林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咧嘴一笑:“怎么活下来的?很简单,不想死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胸口:“这儿,和这儿,当时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它成了。然后,就硬扛下来了。具体原理?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你亲自去奇点里体验体验,回来再给我讲讲原理?”
这话近乎无赖,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蛮横。
索菲亚调查官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林刻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这次质询的严肃性!议会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和清晰的逻辑链,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臆想!”
“臆想?”林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慢坐直身体,眼神如同出鞘的刀,直视索菲亚,“调查官大人,老陈拧阀门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先给你写份逻辑链分析报告?‘星痕号’撞向隔离墙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先计算一下角度和动量,确保符合你那套‘严肃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让整个简报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我们他妈的差点全死在那儿!”林刻一字一顿,“现在活下来了,把事儿办成了,你跑过来跟我们要‘确凿证据’和‘清晰逻辑’?老子们活着,就是证据!那片安静下来的星域,就是逻辑!”
索菲亚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她身后的两名随从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雷蒙德将军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索菲亚调查官,我认为,在评价他们的行动之前,必须充分考虑到当时所处的极端环境和时间压力。他们的成果,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姿态:“成果需要经得起检验。议会无法将整个文明的未来,寄托在无法复制的‘奇迹’和无法解析的‘变量’上。”
她收起数据板,目光再次扫过三人:“初步质询到此为止。但在调查结束前,三位,以及‘星痕号’所有相关人员,不得离开空间站。所有与研究相关的数据、物品,包括那块所谓的‘调节器’碎片,必须交由调查组统一保管分析。”
这话一出,刃的眉头紧紧皱起。秦雪也握紧了手指。
林刻却忽然笑了,他重新靠回椅背,懒洋洋地说:“行啊,没问题。碎片就在我宿舍床底下垫桌脚呢,你们随时可以去拿。不过丑话说前头,那玩意儿脾气不太好,上次想研究它的那几个,现在还在医疗部躺着呢。”
索菲亚调查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带着随从转身离开了简报室。
门关上后,房间里一片死寂。
“她在害怕。”秦雪忽然轻声说。
刃点了点头:“她,或者她背后的人,害怕无法掌控的力量。”
林刻哼了一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怕就对了。说明咱们没白忙活。”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艘代表着议会权威的小型高速舰,眼神冰冷。
“想摘桃子?也得看自己牙口够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