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时?!”副驾驶的声音变了调,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舰桥内,刚刚因林刻和秦雪返回而升起的一丝期盼,被这骤减的倒计时碾得粉碎。时间从原本还算宽裕的七十多小时,变成了喘不过气来的十八小时!
“发生了什么?试炼里出了什么变故?”刃一把抓住林刻的手臂,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她的冷静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境击穿。
林刻快速将试炼中的经历,尤其是“调节器”碎片传递出的那段惊悚信息和因此导致的倒计时加速,简明扼要地告知众人。
收割者只是工具……建筑师……试验场……初始之火……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众人对宇宙的认知根基。他们不仅是被追杀的逃亡者,更是某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实验中的……小白鼠?而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那个连“仲裁协议”都似乎想掩盖的“初始之火”。
“你知道‘初始之火’在哪里?”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最关键的问题。
林刻闭上眼,仔细回味着那股被“调节器”碎片触发后又强行中断的指引感,同时调动着刚刚吞噬、融合的“寂灭玄宗”遗产。他的灵觉(现在或许可以称之为融合了混沌特性与玄宗洞察力的新型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这片无尽的墓园。
不同于仪器扫描的物质信号,他“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残骸,而是一道道凝固在时空中的“痕迹”。大部分是死亡时的绝望与寂灭,如同干涸的河床。但在这片死亡的灰败色彩中,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要彻底消散的“痕迹”,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特性——那不是辉煌,不是强大,而是一种……原始的、顽强的、仿佛从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活力”与“可能性”。
这道痕迹,从他们所在的“源点档案库”为起点,如同一条几近透明的丝线,蜿蜒指向墓园的更深处,一个所有残骸都呈现出被某种极致高温或能量瞬间“玻璃化”的区域。
“那边。”林刻睁开眼,指向那片死寂的、仿佛被烈焰洗礼过的区域,语气异常肯定,“我能感觉到……一条‘痕迹’,非常古老,非常微弱,但和‘调节器’碎片指引的感觉同源。那可能就是‘初始之火’曾经存在过,或者被转移前留下的‘印记’。”
没有时间质疑,没有时间制定周详计划。
“星痕号”再次启动,朝着林刻指引的方向,将引擎推力提升到极限,不顾船体发出的痛苦呻吟,在巨大的残骸间进行着近乎疯狂的机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17:00:00...
16:30:00...
16:00:00...
每一秒都像是踩在喉咙上的脚,令人窒息。舰桥内无人说话,只有仪器运作声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舷窗外那地狱般的景象和林刻身上来回切换。
他们穿越了那片“玻璃化”区域。这里的残骸不再保持形状,而是融化后又重新凝结成的、巨大而扭曲的晶体簇,折射着墓园灰暗的微光,显得诡异而瑰丽。空间的“疤痕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不稳定的空间褶皱。
“能量读数异常!前方有高强度能量乱流区!直接穿越风险极大!”技术官警告。
“绕不开!”雷达官吼道,“那片区域覆盖了整个方向!”
林刻眉头紧锁,他感知到那道“痕迹”径直穿过了乱流区。“必须过去!痕迹穿过那里,说明那里有路,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保护那条痕迹!”
刃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能量数据和那鲜红的倒计时——15:12:08。她猛地一推操纵杆。
“所有能量导向护盾!结构强化场超载!我们冲过去!”
“星痕号”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那片绚烂而致命的能量风暴之中。
刹那间,仿佛有亿万根灼热的针同时刺向船体!重新勉强凝聚的护盾在支撑了数秒后再次哀鸣着破碎!船身剧烈颠簸,外部传感器瞬间失灵大半,舷窗被刺目的能量光芒淹没!
林刻再次将手按在甲板上,混沌气流与刚刚获得的、属于寂灭玄宗的灵能结构化知识结合,不再仅仅是硬抗,而是尝试在船体周围构筑起一层极其纤薄、却带着某种“偏移”和“吸收”特性的能量滤网。他将冲击而来的狂暴能量,引导向那些相对坚固的“玻璃化”晶体残骸,甚至尝试将其一部分吸入混沌漩涡,转化为暂时维持飞船结构的能量!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赌博,对操控精度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林刻的七窍再次渗出鲜血,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维持着那层脆弱的防御。
突然,在能量风暴的最核心,秦雪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空间结构……有异常!像一个……气泡!”
在一片毁灭性的能量狂潮中,竟然存在一个相对平静的“气泡”!这违背常理!
“星痕号”挣扎着,如同在滔天巨浪中瞄准了一处小小的礁石,艰难地朝着那个“气泡”冲去。
仿佛穿过一层黏稠的膜,所有的喧嚣和冲击瞬间消失。
飞船闯入了一个奇特的、大约只有数公里直径的球形空间。这里没有任何残骸,能量水平低得异常,空间的“疤痕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虚无”。
而在这片“虚无”的正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不是预想中的熊熊火焰,也不是什么强大的能量源。
那只是一小撮……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苍白色的……火星。
它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照亮周围,反而像是在吸收着一切光和热,散发着一种源自太初的、冰冷的“空无”之感。
然而,就在这撮苍白火星的下方,漂浮着一块断裂的、焦黑的石碑。石碑上,用一种与青铜探测器、“源点档案库”纹路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的文字,刻着一行铭文。
林刻体内的“调节器”碎片再次传来微弱的共鸣,而这次,他甚至不需要主动沟通,那铭文的含义便直接映入了他的脑海,也通过他与飞船的连接,模糊地传递给了刃和秦雪:
【火已渐熄,然位不见王影。】
【或须臾踌躇,或万载沉眠。】
【然窥见轮回之隙者,当知——】
【此非终末,亦非起始,仅为……又一次失败的摹写。】
火已渐熄?
位不见王影?
失败的摹写?
这苍白的火星,就是“初始之火”?它似乎……快要熄灭了?而它所等待的“王”,又在哪里?
与此同时,那个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仿佛某种古老的程序被彻底激活:
【确认接触‘初始余烬’。最高优先级协议激活。】
【变量林刻,检测到您已承载‘余烬’印记(源自接触与力量共鸣)。】
【最终试炼触发。】
【做出您的选择——】
【选项一:继承‘余烬’,成为新的‘守火人’,维系‘摹写’循环,等待渺茫的‘王’之归来。代价:与‘余烬’同化,意识融入背景规则,失去自我。】
【选项二:以身为柴,点燃‘余烬’,尝试发起对‘建筑师’的最终冲击。代价:彻底湮灭,可能加速‘循环’重启,亦可能……开辟未知。】
【选项三:放弃‘余烬’,带领‘火种’离开。‘仲裁协议’清理程序将如约执行。代价:‘星痕号’及其乘员,抹除。】
【您有十分钟时间决定。倒计时:09:59……】
三个选项,三条道路,无一轻松,皆指向巨大的牺牲。
是成为失去自我的永恒看守,是发动毫无胜算的自杀式冲锋,还是……眼睁睁看着同伴和自己被彻底抹除?
林刻看着那撮苍白的火星,感受着体内与之共鸣的混沌与碎片,又回头看向身后伤痕累累的“星痕号”,以及舰桥上那些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同伴。
十分钟。
他站在了决定所有人,甚至可能决定这个“循环”命运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