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号”如同一个伤势初愈的旅人,带着几分蹒跚,再次启程。主引擎喷射出比之前稳定些许的蓝色尾焰,推动着飞船缓缓脱离信标K-7的规则影响范围,朝着星图标记中那个状态异常的K-11节点驶去。
这一次,他们并非盲目闯入未知。手中有了粗略的规则结构地图,知道了大致的“航路”方向——即沿着信标之间被“锚定”的规则路径飞行,这些路径上的环境解构压力相对较低,规则也更为平顺。
林刻盘坐在舰桥,大部分心神依旧用于维持飞船关键部位的规则稳定。随着对“混沌编程”理解的加深,他不再需要时刻紧绷神经,而是能够预设一些简单的“规则脚本”,让它们在能量耗尽前自动运行,这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也让他能分出部分精力,通过“调节器”碎片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航行初期颇为顺利。沿着预设的规则路径,外界的“无律之域”虽然依旧光怪陆离,但那种试图将一切还原的狂暴感确实减弱了许多。飞船的解构速度明显下降,工程师们甚至能够抽出精力,开始尝试修复一些次要系统。
“按照当前航速,预计需要三十个标准时抵达K-11区域。”导航官报告道。
三十小时。在这片时间感模糊的领域,这依然是一段不短的旅程。
然而,“星网”标注的“规则路径”并非绝对安全的高速公路。它只是相对平顺的“洋流”,其中依然潜藏着各种未知。
航行约十小时后,第一个意外出现了。
“检测到前方规则路径出现异常波动!”秦雪猛地睁开眼,指向主屏幕地图上一个突然变得模糊的区域,“路径的‘锚定’效应在那里减弱了,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舷窗外,原本相对平缓流淌的概念色彩,在前方某片区域开始变得紊乱,形成了无数细小的、方向不一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规则层面搅动着这片“海洋”。
“能绕过去吗?”刃立刻问道。
“路径两侧都是未标记的高湍流区,风险未知。”技术官快速分析后回答,“强行穿越干扰区的话,可能会加剧飞船损耗,甚至可能偏离路径。”
“减速,靠近观察。”刃下令。
“星痕号”缓缓靠近那片规则干扰区。随着距离拉近,一种奇怪的“吸力”开始作用在飞船上,并非物理引力,而是规则层面的……趋向性。仿佛那片紊乱的区域中心,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周围的“可能性”向其汇聚。
林刻集中精神感知,脸色微变:“干扰中心……有一个非常微弱的‘意识碎片’?不,更像是……某种规则的‘残响’或者‘执念’……”
就在这时,异象发生!
那片紊乱的概念色彩突然向内坍缩,迅速凝聚、塑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巨大、扭曲、由不断变幻的色彩和光线构成的幻影,赫然出现在虚空之中!
那幻影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多足节肢生物的轮廓,庞大如山岳,甲壳上闪烁着无法理解的能量纹路,它挥舞着狰狞的附肢,发出无声的咆哮,做出攻击的姿态!但它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不断有色彩从中流失又补充,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是……是某个消亡文明的……战争残响?”副驾驶声音发颤,“它的‘信息’太过强烈,甚至在这片规则荒漠中形成了短暂的‘回响’?”
那幻影似乎并未真正“看到”“星痕号”,它只是在重复着某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战斗瞬间。但它散发出的规则扰动是真实的!飞船靠近它,就如同靠近一个不稳定的规则炸弹!
“规避!远离它!”刃立刻操纵飞船转向。
然而,那幻影似乎将飞船的移动视作了某种威胁,它那由光芒构成的“头颅”猛地转向“星痕号”,空洞的“眼眶”中亮起两团刺目的能量漩涡!
嗡——!
一道纯粹由混乱规则构成的无形冲击,如同海啸般向飞船袭来!所过之处,概念色彩被彻底搅乱,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规则冲击!全力防御!”林刻大吼一声,早已预设的防御性“规则脚本”瞬间激活!暗沉色的能量在他精准操控下,于飞船前方构筑起一层层不断生灭、扭曲的“混沌屏障”,试图偏转、分解那股混乱的规则力量!
轰!!!
无声的碰撞在规则层面爆发!混沌屏障剧烈震荡,层层破碎,林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那道规则冲击也被成功偏转了大部分方向,擦着飞船舷侧掠过,将那片空域的概念色彩彻底搅成了一锅乱粥。
“加速!离开这里!”刃将引擎功率推到当前极限。
“星痕号”拖着残影,狼狈地冲出了那片规则干扰区。回头望去,那巨大的生物幻影在发出那一击后,似乎耗尽了能量,形体迅速崩溃、消散,重新化为了无序流淌的概念色彩,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次有惊无险的遭遇,却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这“网间航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不仅要面对环境本身的解构,还要警惕这些由过去残留的“信息”或“执念”形成的、不稳定的规则现象——虚空掠影。
接下来的航程,团队更加谨慎。他们又遭遇了几次类似的“虚空掠影”,有的是某种宏伟建筑的崩塌景象,有的是难以名状的几何体在自我复制与湮灭,甚至有一次,他们感知到了一段充满绝望和悲伤的、跨越了种族的集体意识低语……
这些“掠影”并非活物,更像是宇宙历史中某些强烈事件的“疤痕”,烙印在了规则底层,偶尔会在特定条件下显化。它们大多无害,只是重复着过去的片段,但有些,就像那个战争残响,具备一定的攻击性。
二十小时后,就在他们即将抵达K-11节点区域时,秦雪突然发出了警告:
“前方有情况!不是‘掠影’!是……实体!”
众人心中一紧,看向舷窗外。
只见在规则路径的尽头,靠近K-11节点的虚空中,漂浮着一些……残骸。
并非“星痕号”或已知文明的风格。那些残骸呈现出一种暗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材质,结构扭曲断裂,边缘却异常光滑,像是被某种极致的力量瞬间切割。它们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与周围流淌的概念色彩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死寂的气息。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些残骸之间,隐约有一些微小的、如同水母般半透明的奇异生物在游弋。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随着概念色彩的流动而不断变化,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些是……‘无律之域’的原生生物?”技术官难以置信。
“它们似乎……在以那些残骸为‘巢穴’或者……‘食物’?”秦雪感知着那些透明生物的能量流动。
林刻凝视着那些黑色残骸,以及在其中游弋的奇异生物,眉头紧锁。他体内的混沌能量对这些残骸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排斥感?而“调节器”碎片则传来了意义不明的杂音。
信标K-11就在这些残骸和奇异生物的后方。
他们的目的地,似乎被一群不速之客占据了。
这次航行的终点,等待他们的,并非一个安静的“漏洞”节点。
而是一个充满了未知实体和神秘残骸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