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空间跃迁的撕扯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星痕号”仿佛不是在航行,而是在被某种狂暴的力量呕吐出来。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护盾能量在脱离跃迁的瞬间跌落至危险阈值,红色的损伤警报在舰桥各处疯狂闪烁。
他们被时空震爆和强行跃迁的反作用力,抛到了一片完全未知的星域。这里没有恒星,没有星云,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远处零星分布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洞剪影,如同宇宙幕布上破开的丑陋孔洞。绝对的虚无和死寂笼罩着这里,连时空本身都显得格外稀薄和脆弱。
“跃迁完成……位置未知。舰体损伤37%,能源储备剩余41%。”技术官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报出的每一个数据都敲打在众人心头。
没有人说话。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损失和未知的前路所冲淡。共鸣尖塔,那个可能蕴含无数知识和技术的宝库,已经化为时空乱流中的尘埃。更重要的是……
“迦罗娜!”秦雪第一个冲向医疗舱。
林刻和刃紧随其后。医疗舱内,迦罗娜躺在医疗床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她为了启动时空震爆和协助林刻激发碎片,几乎耗尽了“净化火种”的本源力量,加上之前被长期囚禁的消耗,此刻已然油尽灯枯。那团原本纯净耀眼的白色火焰,此刻在她胸口微弱地跳动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她怎么样?”秦雪焦急地看向医疗官。
医疗官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生命体征极度虚弱,能量核心近乎枯竭。常规医疗手段……无效。除非能找到极其强大的生命能量源,或者……她的‘净化火种’能自行恢复。”
自行恢复?看那微弱的火苗,希望渺茫。
林刻走上前,将手轻轻放在迦罗娜的额头,尝试将自身的生命之火渡入。然而,他的生命之火力量虽然精纯,但对于迦罗娜这种级别的存在和火种本源的损伤,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
迦罗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刻脸上,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静默……者……‘绝对静谧协议’……它们是……规则的……清道夫……比‘肃正’……更古老……更……绝对……”
“碎片……不能……落入它们手中……”
“彼岸……‘彼岸之花’……是……线索……找到……‘起源之楔’……”
断断续续的话语耗尽了了她最后的气力,她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胸口的白色火苗更加黯淡了。
静默者,规则的清道夫?比肃正协议更古老?彼岸之花是线索?起源之楔?
一个个沉重的词汇,如同巨石投入众人本就沉重的心湖。
林刻沉默地收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那两块时序基石碎片就在他手中,它们的光芒不再黯淡,却也不再稳定,时而耀眼夺目,时而晦暗不明,内部仿佛有混乱的时空风暴在肆虐。强行激发带来的副作用此刻显现出来,碎片的力量变得难以掌控,甚至隐隐有反噬的迹象。
他走到观测窗前,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静默者那冰冷无情的“目光”仿佛依旧烙印在他的感知中。那是一种超越生死、超越善恶的纯粹“规则”的执行者,其带来的压迫感,甚至比肃正协议那种带着恶意的“覆盖”更加令人绝望。
还有那惊鸿一瞥的“彼岸之花”……那片荒芜的战场,那株扎根虚空的奇异植物,那个穿越万古的疲惫女声……它们又代表着什么?是敌是友?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林刻身边,同样望着窗外的黑暗。这位坚毅的指挥官脸上,也难得地染上了一丝迷茫。
损失惨重,强敌环伺,前路未知。迦罗娜濒死,碎片不稳,星痕号受损。
“我们必须先修复星痕号,稳定下来。”林刻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后,想办法救迦罗娜。她的知识和‘净化火种’对我们至关重要。”
“至于静默者和彼岸的线索……”他顿了顿,感受着手中碎片的躁动,“我们需要力量,更需要信息。在迦罗娜醒来之前,我们必须靠自己找到方向。”
他抬起手,看着那两块光芒不定的碎片:“首先,我要尝试掌控住它们的力量。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太危险了。”
秦雪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会帮你。我的灵能或许能起到一些安抚的作用。”
埃兹拉也走了过来,推了推眼镜,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中依旧燃烧着学者的执着:“我会全力分析我们从尖塔数据库抢救出来的零散数据,还有迦罗娜指挥官最后的话。‘绝对静谧协议’、‘起源之楔’……这些关键词或许能拼凑出一些线索。”
希望渺茫,但并非毫无希望。他们失去了一个据点,但核心成员犹在。他们面对更恐怖的敌人,但也接触到了更深层的宇宙秘辛。
“星痕号”在这片死寂的星域中缓缓调整姿态,如同受伤的巨兽,开始舔舐伤口,修复自身。工程组在争分夺秒地抢修,能源组在谨慎地分配着宝贵的储备。
林刻则带着秦雪,找了一间相对完好的静修室,开始尝试安抚和重新掌控那两块躁动不安的时序基石碎片。这注定是一个艰难而危险的过程。
而在舰桥,刃和埃兹拉埋首于残存的数据和古老的词汇中,试图从破碎的信息里,找到一丝照亮前路的光。
遥远的、不知名的黑暗星域中,“星痕号”如同暴风雨后幸存的一叶孤舟,在寂静与残响中,为渺茫的希望和未尽的使命,挣扎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