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娜陨落的余烬尚未冷却,“方舟舰队”绝望的求救信号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死寂的舰桥内回荡。获得起源之力的林刻,怀抱同伴冰冷的躯体,眼中规则之光与深切的悲痛激烈交织,那磅礴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却带着令人不安的、趋于“非人”的冷漠。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按在了林刻的肩上。
是刃。
这位星痕号的舰长,脸上没有过多的悲戚,只有历经战火淬炼的、如同合金般坚毅的表情。她的眼神锐利如初,紧紧盯着林刻那双非人的规则之眸。
“林刻,”刃的声音低沉,却像锚一样定住了舰桥内几乎崩溃的气氛,“看着我们,看着秦雪,看着埃兹拉,看着每一个还活着的船员!迦罗娜指挥官牺牲自己,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继续战斗,不是让你变成另一个……‘规则’!”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沉浸在力量与悲伤中的林刻猛地一颤。眼中那奔流不息的规则之光微微黯淡,一丝属于“林刻”本人的痛苦和挣扎重新浮现。
“我们失去了迦罗娜,失去了星痕号的大部分功能,但我们没有失去所有人!”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残存的、面带恐惧却依旧紧握岗位的船员,“我们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星痕号的引擎还能发出一点火花,我们就还没输!”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林刻,而是面向主控台——那里大部分屏幕已经漆黑,只剩下少数几个闪烁着故障警告。
“所有还能动的人,听我命令!”刃的声音如同出鞘的战刀,斩断了弥漫的绝望,“工程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焊枪也好,用灵能胶带也罢,给我优先恢复最低限度的动力和导航!我们需要移动!”
“埃兹拉!别盯着那些神秘学了!分析那块被林刻‘退化’的静默者勘探船!它的结构,它的能源,哪怕只是一块废铁,也给我找出能用的东西!”
“秦雪!照顾好林刻,也照顾好大家的心神!我们现在不能垮!”
一连串清晰、务实、甚至有些粗暴的命令,将沉浸在超自然恐怖和悲伤中的众人猛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是啊,他们还漂浮在敌人的腹地,船破了,人伤了,强敌环伺,现在不是沉溺于力量或悲伤的时候!
求生的本能和被点燃的责任感,压过了恐惧。工程组的人吼叫着冲向下层甲板,利用一切能找到的工具和残存能源开始抢修;埃兹拉立刻带人冲向那艘被“退化”的勘探船,眼神中重新燃起技术专家的光芒;秦雪深吸一口气,湛蓝色的灵能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坚定地抚慰着伤员和提振着士气。
刃则亲自坐到了破损的驾驶席上,双手抚摸着几乎失灵的控制界面,仿佛在感受这艘伤痕累累战舰最后的心跳。她没有看林刻,但话语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林刻,我不知道那起源之力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代价有多大。但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带领我们杀出去的‘船长’,一个能守护同伴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定义规则的‘神’!迦罗娜相信的是你,不是你的力量!”
林刻身体再次一震。他低头看着怀中迦罗娜安详却冰冷的遗容,又看向周围那些在刃的指挥下,于绝境中重新燃起斗志、拼命挣扎的同伴们。
规则之光在他眼中缓缓收敛,虽然那股庞大的力量依旧在体内奔流,但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像一个人了。他将迦罗娜的遗体轻轻交给一旁的医疗兵,走到刃的身边。
“你说得对,刃。”林刻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温度,“力量只是工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静默者虽然暂时被制住,但‘吞噬者’……”
他望向那片破碎空间之外,混沌之海依旧翻涌,那令人心悸的注视感虽然因这片“秩序残响”的破碎而减弱,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阴影笼罩在心头。
“那艘勘探船!”埃兹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它的能源核心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极其稳定的‘真空零点能’提取装置!虽然功率很小,但足够我们启动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和短途跃迁!而且它的数据库里……有一些关于这片混沌之海的破碎星图,标记了几个可能存在的、相对稳定的‘临时锚点’!”
希望!尽管渺茫,但确实是希望!
“能锁定最近的锚点吗?”刃立刻问道。
“正在计算!有一个坐标,被称为‘流浪石’,根据数据描述,是一个在混沌之海中随机漂移的小型规则稳定体,存在时间不确定,但……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目标‘流浪石’!”刃毫不犹豫,“工程组,报告进度!”
“主引擎无法修复!但利用勘探船的能源和部分完好的辅助推进器,我们可以进行短距离、低速度的机动!”工程组长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有一丝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
“足够了!”刃猛地一推操纵杆(尽管很多功能已经失效),残破的星痕号舰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极其缓慢地、歪歪扭扭地调整方向。“林刻,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不是去定义规则,而是……‘照亮’前路!这片混沌之海干扰一切探测,只有你的感知和起源碎片,或许能帮我们找到那个‘流浪石’!”
林刻重重点头。他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去掌控那磅礴的起源之力,而是将其作为一种极其敏锐的“感知”延伸出去,与手中四块重新泛起微光的碎片共鸣。他的神识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放出的风筝,艰难地在混乱的规则乱流中穿梭,寻找着那一丝代表着“稳定”的微弱信号。
这比直接动用力量定义规则更加消耗心神,因为这是在混乱中寻找秩序,如同在雷暴中聆听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林刻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脸色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星痕号如同盲人般在混沌之海中缓慢爬行,随时可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规则乱流撕碎。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突然,林刻猛地睁开眼睛,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色彩斑斓的混沌区域!
“在那里!我感觉到了一小块……规则的‘礁石’!很微弱,很不稳定,但确实存在!”
“全速前进!”刃大吼,将所剩无几的能源全部注入辅助推进器。
星痕号颤抖着,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朝着林刻指引的方向,奋力冲去。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片区域时,异变再生!
那两艘被林刻言灵禁锢的静默者(十字架和阴影),其舰体表面突然亮起了不祥的、仿佛电路烧毁般的暗红色光芒!它们似乎在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强行冲击林刻布下的“禁止逃离”规则!
同时,混沌之海的深处,那股令人心悸的“吞噬者”注视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并且,这一次,带着一种……被“惊动”后的、更加明确的“恶意”!
“它们要挣脱了!‘吞噬者’也注意到我们了!”秦雪脸色煞白。
前有未知的“流浪石”,后有即将挣脱的静默者和苏醒的终极猎手。
真正的绝境,此刻才刚刚降临。
“不要停!”刃的吼声压过了一切警报和恐惧,“冲进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星痕号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被林刻感知到的、微弱的规则“礁石”——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周围的景象骤然改变!混沌与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由灰色岩石和稳定(但稀薄)空气构成的,不过数公里直径的微型浮空岛屿?
岛屿中央,矗立着一座破损的、风格古老的石头灯塔,塔顶早已熄灭,布满裂痕。
这里就是“流浪石”?一个在混沌之海中漂浮的、拥有基础规则和物质形态的……孤岛?
星痕号残破的舰体重重地“搁浅”在岛屿边缘的灰色沙滩上,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
他们暂时安全了,找到了一个喘息之地。
但代价是,他们失去了迦罗娜,耗尽了能源,被困在了这个未知的孤岛上。而身后,混沌之海中,静默者正在挣脱禁锢,“吞噬者”的恶意目光,已然锁定此地。
刃走出舰桥,踏上这片陌生的灰色土地,看着那座破损的灯塔,又望向那片将他们吞噬又吐出的混沌之海,眼神凝重。
“我们找到了避风港,”她沉声道,“但风暴,才刚刚开始。”
林刻站在他身边,感受着体内依旧奔涌却不再失控的起源之力,以及手中碎片与这座孤岛、这座灯塔之间隐隐产生的一丝共鸣。
这座岛,这座塔,绝非凡物。而他们的逃亡与抗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