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咆哮,而是亿万金属碎片摩擦、碰撞、刮擦的复合噪音,如同一个生锈的钢铁地狱被整个倾覆,朝着调度室汹涌而来。探照灯的光柱在通道尽头疯狂晃动,映照出的景象让最勇敢的船员也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是有形的怪物,而是一片“浪潮”。由无数残破的金属片、断裂的线缆、扭曲的螺丝甚至小型零件组成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金属流!它们像是被无形的意志驱动,贴着墙壁、天花板、地面,如同黏稠的液体般涌来,所过之处,留下更深邃的腐蚀痕迹,仿佛连金属本身都在被它们“消化”。一些较大的残骸在流动中不断组合、变形,瞬间形成尖锐的钻头或沉重的撞锤,然后又崩散,融入洪流。
“开火!”不知谁喊了一声。
能量光束射入金属洪流,如同烧红的针刺入水银,瞬间就被吞没、分解,只在局部激起一小片涟漪,反而让那片区域的金属活动更加狂躁!物理子弹更是徒劳,撞在流动的金属上发出叮当脆响,随即被卷走、吞噬。
“它们……它们在吸收能量和物质!”埃兹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不是生物,这是……一种基于规则崩坏产生的自组织现象!一种局部的……‘熵增’具象化!”
秦雪的灵能护盾被蜂拥而至的金属碎片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湛蓝光芒剧烈闪烁。“它们在侵蚀我的灵能!这些碎片带有……一种‘虚无’的污染!”她脸色煞白,精神力在飞速消耗。
林刻踏前一步,将秦雪和部分船员挡在身后。他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能量,只是抬起了右手,掌心对着那汹涌而来的金属狂潮。他眼中,人性与神性的光辉交织,深处映照出的不再是具体的金属碎片,而是构成这片区域底层物理规则的、无数细微的“弦”与“节点”。这些规则在哨站本身的“死亡”和某种外力的催化下,变得混乱、脆弱,如同缠结的乱麻。
而这片金属蜂群,就是这规则乱麻上滋生的“霉菌”。
“定义:此地,规则趋于‘有序’。”林刻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宇宙初开时的箴言力量,不是作用于金属蜂群本身,而是作用于它们赖以存在的“基础”!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爆发。但以他掌心为原点,一股无形的“律动”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这股律动所及之处,那些原本狂躁、混乱的规则“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抚平。
效果立竿见影!
汹涌的金属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前端的碎片瞬间失去了那诡异的流动性,哗啦啦如同真正的垃圾般散落一地!后续的蜂群仿佛失去了“粘合剂”,速度骤减,组合与变形的能力急剧下降,它们依旧在前进,但不再是无懈可击的整体,而是变成了……一堆堆比较危险的、被磁力或未知弱力勉强聚合在一起的金属垃圾。
“能量武器!集中火力,点射它们聚合的核心!”林刻立刻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强行局部修正规则,哪怕只是一个小范围内的低层级规则,对精神和刚刚平衡的力量都是巨大的负担。
船员们反应过来,能量光束再次亮起,这一次,失去了那诡异规则保护的金属聚合体变得脆弱,被精准点射击碎、气化。虽然数量依旧庞大,但至少从不可战胜的天灾,变成了可以抵御的“人祸”。
与此同时,“伽马-7”哨站外围的黑暗真空,此刻却亮如白昼。
奥古斯都财团的金色天平舰队、神圣秩序教廷的纯白十字舰队、铁血帝国的狰狞獠牙舰队,呈品字形将废弃哨站隐隐包围。三方谁都没有率先进入那片不祥的空域,彼此的扫描波束却如同挑衅的触手,在虚空中频繁碰撞、交织。
“屠煞指挥官,”财团旗舰“财富使者”号的通讯官,用他那经过修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发出广域信息,“目标已进入废弃设施内部。根据协议,在确认捕获目标前,我们应暂时搁置争议。我建议,共同派出陆战队进入,避免目标利用复杂环境逃脱。”
教廷的“神圣裁决”号立刻回应,背景的圣歌更加高亢:“在神圣的净化完成之前,任何世俗力量不得触碰那亵渎之物!教廷裁决庭的净化者小队将独自执行任务,驱逐深渊的污染!”
“放屁!”帝国“血牙”号上,屠煞粗犷的面容出现在通讯屏幕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神棍和奸商!少在这里假惺惺!那小子和那力量,是帝国的战利品!要抓,也是我帝国的勇士去抓!你们要么滚,要么就尝尝老子新装的‘碎星者’炮组的厉害!”
他话音未落,“血牙”号侧舷那如同巨兽肋排般的炮管阵列,真的开始凝聚起危险的猩红色光芒。
“屠煞!你想引发混战吗?!”财团指挥官的声音带上了怒意。
“混乱是阶梯,而帝国,擅长攀登!”屠煞狞笑。
就在三方剑拔弩张,几乎要在哨站外围先打一场前哨战的时刻——
“报告!”三方舰队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各自侦测部门紧急信息,“检测到‘伽马-7’内部传来高强度、未知类型的规则波动!能量读数……无法解析!与目标之前使用的干扰手段类似,但性质更加……深邃!”
紧接着,更详细的扫描图像传来:那片巨大的金属坟场内部,某个区域仿佛变成了一个规则的“黑洞”,常规探测手段失效,只有模糊的热能和动能信号显示那里正在发生激烈的……某种对抗。
争吵戛然而止。
三方指挥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黑暗的哨站,眼神中贪婪、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交织。
他们意识到,那个从规则废墟归来的林刻,掌握的力量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强大。强行闯入,不仅要面对另外两方的暗箭,还可能直面那种无法理解的规则攻击。
“哼,”屠煞率先打破沉默,猩红的炮口能量稍稍收敛,“既然都不想先当炮灰,那就等着!看那小子能在里面玩出什么花样!派人封锁所有可能的出口,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财团和教廷也默认了这个临时协议。庞大的舰队如同耐心的蜘蛛,再次散开,织成一张更严密、也更脆弱的包围网,将“伽马-7”和其内部的秘密与危险,一同封锁起来。
风暴眼暂时平静,但哨站之内,林刻等人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外部压力的暂时停滞,而显得更加孤立无援。他们必须在这规则崩坏的金属坟墓里,找到生路,并面对那可能比金属蜂群更加可怕的、隐藏在哨站最深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