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并非力量的简单回归,而是一种视角的彻底颠覆。
林刻悬浮于虚空,无需呼吸,无需借力。他的“身体”由精纯的能量与重构的物质微粒构成,更像一个高度凝聚的、具有自主意识的“规则奇点”。他不再仅仅通过眼睛去看,通过耳朵去听。他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自然而然地融入周遭的宇宙背景辐射、引力微澜、甚至物质最基础的量子波动之中。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金属尘埃云中,奥古斯都财团的工程艇像忙碌的工蚁,正在用高精度扫描网过滤着每一寸空间,寻找着任何可能与起源碎片相关的异常粒子。他们的贪婪,如同黑暗中的火炬般显眼。
他“听”到了——更遥远的星域,秦雪所在的救生舱正利用惯性滑向一颗气态巨星的阴影区,她颈间吊坠传来的那丝微弱共鸣,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她的疲惫与坚守,清晰可辨。
他也“感知”到了——埃兹拉在那颗废弃星球上,用救生舱残骸拼凑出的简陋信号放大器,正以极低的功率、以一种只有他们内部才懂的加密节奏,向宇宙发出断续的、代表“存活”与“集结”的脉冲。那脉冲中蕴含的冷静与坚韧,如同礁石般稳固。
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铁血帝国舰队在更外围星域逡巡时,那暴躁的能量波动,以及神圣秩序教廷战舰散发出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冰冷灵光。
宇宙,在他“眼前”从未如此透明,如此……可被阅读。
他尝试移动。意念微动,周遭的空间规则便如同温顺的丝绸般随之响应。他不是在“飞行”,而是在规则层面上进行短距离的“自我定位更新”。没有音爆,没有能量尾迹,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过财团工程艇的扫描盲区,甚至在一艘工程艇的传感器旁停留了刹那,那精密的仪器却毫无反应,仿佛他只是一缕再正常不过的宇宙背景辐射。
这种对规则如臂指使的感觉,远超之前在古老航道或对抗“摇篮”时的生涩与沉重。那时的他,更像一个借用强大工具的孩童,此刻,他才真正开始理解这工具的“语法”,并尝试用自己的“语言”去书写。
他来到了那艘被“归途号”撞残的财团驱逐舰旁。这艘曾经耀武扬威的战舰,如今像条死鱼般漂浮着,尾部巨大的创口狰狞可怖,内部的能量回路大多已熔断,只有维生系统和基础传感器还在苟延残喘。
林刻的“手”轻轻按在冰冷的舰体装甲上。他没有用力,意识却已顺着金属的分子结构渗透进去,如同水流渗入沙地。他“阅读”着这艘舰船的结构蓝图、能量流向、甚至其数据库里残留的、未及彻底删除的航行日志和加密通讯片段。
他看到了这艘舰船参与围攻“守望者”星域的画面,看到了它们如何利用伪装信号诱杀联盟的残余船只,也看到了那条来自财团高层的、针对他和他所携带“货物”的绝密指令。
(……确保林刻存活,至少保证其大脑完整性。起源碎片优先获取,如无法获取,则确保彻底销毁,绝不能落入教廷或帝国之手。其余幸存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指令,不带一丝情感。
林刻的意识深处泛起一丝涟漪,那是属于“人性”的愤怒与冰冷。但他迅速将这涟漪抚平,现在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
他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测试自己新能力,并给追猎者们送去第一份“回礼”的想法。
他的意识聚焦于驱逐舰残存的、连接着备用能源的通讯阵列。他没有尝试去破解财团的加密协议,那太麻烦。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更近乎“神迹”的方式。
他调动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起源权柄之力,并非强大的能量冲击,而是极其精妙地……改写了这片极小范围内、关于“信息传递”的底层规则参数。他让这艘驱逐舰的通讯阵列,在某个特定的微秒内,其信号发射频率与相位,与财团内部某个高级别、极少动用的紧急广播频道,产生了百分之百的、违背所有现有物理定律的“强制共振”。
然后,他将自己的一缕意识波动——不含具体信息,只有一股纯粹凝练的、融合了古老战场死寂与起源威严的“存在感”——如同盖章般,注入了这段即将被强制发送的信号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悄然离去,继续朝着秦雪的方向“滑行”。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
那艘瘫痪的财团驱逐舰,其通讯阵列指示灯突然诡异地亮起,一段无法识别、能量等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规则污染”的信号,强行挤占了奥古斯都财团内部某个核心加密频道,在所有连接该频段的财团舰船指挥终端上,一闪而过!
信号没有内容,只有感觉。
一股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冰冷的、带着死亡尘埃气息的注视感,瞬间掠过所有接收到信号的财团指挥官的心头。
“怎么回事?!”
“哪个白痴动的紧急频道?!”
“信号源……信号源是那艘被撞毁的‘清扫者’号!它怎么可能……”
“技术部门!立刻分析这段信号!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财团舰队内部,一阵短暂的混乱。他们无法理解这现象,只能将其归咎于舰船受损后的系统故障或未知的空间干扰。但那股挥之不去的、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存在瞥了一眼的冰冷感觉,却让几个高级指挥官心中莫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在遥远星域的埃兹拉,他那个简陋的信号接收器,也捕捉到了这段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异常波动。他猛地坐直身体,不顾腿上的伤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无法解析、却带着某种奇异熟悉感的规则扰动数据。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是……是你吗?指挥官?”他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这种介入规则的方式……简直……简直是艺术!”
林刻并不知道他这随手为之的“恶作剧”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他此刻已经来到了那颗气态巨星的阴影边缘,看到了那颗如同尘埃般渺小的救生舱。
秦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向救生舱那狭小的观察窗外的虚空。
那里,空无一物。
但她颈间的水晶吊坠,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