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刻踏入那片纯粹的白光,感觉并非在行走,更像是被某种温和而不可抗拒的规则流裹挟着,进行着一次超越三维空间概念的“传输”。当周围的规则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用几何学描述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流动的、由纯粹信息和规则结构构成的“光带”,它们如同宇宙的神经脉络,交织、延展,通往无尽的深处。一些光带中,闪烁着难以理解的星图、复杂的生命演化模型、乃至触及时空本质的数学证明。
这里,就是“圣殿”的核心数据库,或者说,是那个辉煌文明的……集体意识残响。
林刻的“意识”如同水滴融入海洋,自然而然地开始“阅读”这些流淌的信息。无需翻译,信息本身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将那个名为“星耀纪元”的文明的辉煌与悲壮,展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他们如何从蒙昧中崛起,如何驾驭恒星,如何将意识上传至星云,如何为了对抗宇宙热寂的终极命运,倾尽所有,启动了名为“星尘摇篮”的终极项目——他们试图将自身文明的精华、对宇宙规则的全部理解,凝聚成一个可以独立于主宇宙存在的、能够自我演化的“规则奇点”,一个文明的“种子”,以期在宇宙终结之后,能在新的循环中重新萌发。
然而,就在“星尘摇篮”即将完成的关键时刻,他们遭遇了“它”——那并非有形的敌人,而是一种基于规则层面的、不断蔓延的“静滞”污染。它如同宇宙的癌症,所到之处,一切活动趋于停止,规则走向僵死。星耀文明将其命名为——“终焉低语”。
为了阻止“终焉低语”污染尚未完成的“星尘摇篮”,也为了给这个文明的“种子”争取最后的生机,星耀文明的最高议会做出了那个悲壮的决定——自我剥离。他们以自身所在的巨大时空区域为代价,强行将“终焉低语”的大部分力量放逐到了这片“虚无回廊”,而这座“观察者遗迹”,就是他们监视放逐效果、守护“星尘摇篮”最终完成的最后前哨。
信息流在这里出现了巨大的断层和悲怆的印记。剥离的过程被“终焉低语”的力量严重干扰,导致了规则崩坏,形成了这片“回廊”。星耀文明的主体……很可能在剥离中彻底湮灭了。而这座圣殿,也因规则损伤,陷入了某种停滞状态,“星尘摇篮”的最终完成步骤,被永远地中断了。
林刻的“意识”顺着一条最为明亮、也最为悲伤的光带,来到了这片信息空间的“中心”。
那里,悬浮着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由无数星辰般的光点按照某种极致复杂的规则旋律缓慢旋转、呼吸着的结构。它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仿佛蕴含着一个新生宇宙全部可能性的光芒。
这就是……“星尘摇篮”。那个辉煌文明未竟的梦想,对抗终极虚无的最后火种。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儿,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唤醒。
与此同时,林刻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圣殿深处,那被标记为“最终净化”的禁忌——那并非武器,而是一个指令,一个在“星尘摇篮”面临被污染风险时,将其连同整个圣殿一起,彻底归零、化为最基础规则粒子的……自毁程序。这是星耀文明宁愿自我毁灭,也绝不容许自身成果被“静滞”玷污的、最后的骄傲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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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移动堡垒的成员们也各自有了惊人的发现。
“老鬼”在“规则图谱”区域,如痴如醉地吸收着星耀文明对宇宙规则的深刻理解。许多困扰他多年的理论难题在这里找到了答案,甚至看到了许多超越他想象的全新领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突然被丢进国家图书馆的文盲,既狂喜又绝望。“太多了……知识太多了……我们太渺小了……”
“灰狐”在“历史回廊”中,以一名战士的视角,目睹了星耀文明与“终焉低语”那场规则层面的残酷战争。没有硝烟,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个个星系的规则网络在“静滞”污染下失去光彩,一个个强大的意识在抵抗中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那种无声的、基于存在根本的绝望,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血战都更令人窒息。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
“渡鸦”则利用次级权限,疯狂下载着“历史回廊”和“规则图谱”中的非核心数据。他找到了关于“终焉低语”特性的大量记录,发现了其与当前“潮汐”现象的高度相似性,甚至找到了一些星耀文明尝试对抗“静滞”的、未完成的实验数据和理论模型。这些信息,将是他们未来战斗的无价之宝。
秦雪和埃兹拉则一起探索着相对安全的区域。秦雪的灵能在这里似乎与圣殿残留的、某种温和的守护意志产生了共鸣,她获得了一些关于如何稳定精神、抵御规则污染的古老技巧。埃兹拉则专注于研究圣殿的能源结构和物质转化技术,试图找到修复移动堡垒、甚至提升其性能的方法。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于这巨大收获中时——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外部连接请求!”“渡鸦”的惊呼在通讯频道响起,“信号源……加密等级极高……是奥古斯都财团的最高级别通讯协议!”
几乎同时,一道经过强加密、却带着马库斯·奥古斯都那独特冰冷气息的意念,强行突破了圣殿的次级防火墙,并非广播,而是精准地投射到了刚刚从核心区域返回、显化出身形的林刻面前:
“‘执笔者’……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星尘摇篮’的继承者?”马库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混合着贪婪与急切的震颤,“我们监测到了‘回廊’深处的规则异动……你果然找到了它!”
虚拟屏幕上,马库斯的身影浮现,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屏幕,将林刻和他身后的秘密一同吞噬。
“做个交易吧,林刻。把‘星尘摇篮’的访问权限和核心数据交给我。奥古斯都财团拥有足够的资源和‘彼岸’项目的积累,可以完成星耀文明未竟的事业!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永恒的新纪元!”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否则……我不介意将‘圣殿’的坐标,以及‘星尘摇篮’的存在,同时‘分享’给教廷和帝国。你猜,那些疯子和战争狂,是会选择与你合作,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把这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彻底毁掉?”
财团的阴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终究还是追到了这最终的舞台。
林刻看着屏幕上马库斯那志在必得的脸,眼中那片蕴含星海生灭的深邃,不起丝毫波澜。
他没有回答马库斯的提议。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指向了圣殿信息库中,那个代表着“最终净化”指令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规则结构。
一个冰冷的、清晰的意念,如同最终通牒,反向传入了马库斯的意识:
“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