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骤然受伤,青樱忍不住记挂,问过太医后,每日炖了骨头汤命雪蘅送去。
她本想亲自去探望,但每每去延禧宫,如懿总说大阿哥已歇下了,一来二去青樱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不再去惹人厌。
可日子渐渐过去,本无大碍的脚伤,拖了一个月也不见好。
青樱心中没来由的慌乱,本以为是大阿哥有什么不妥,为此暗示了海兰几次。
所幸海兰听得进去,召来李太医再三查验,也不见有什么问题,青樱这才稍稍放心。
但青樱没有心安多久。
一个午后,青樱午觉起身,看天气晴好,穿戴了皇帝新赏的衣饰,慢慢走着往养心殿去。
皇帝正在看二阿哥写的字,他虽小小年纪,字倒像模像样的,皇帝不免心中高兴。
青樱也笑着柔声劝道:“臣妾给皇上带了一盏莲子羹,皇上用些润润喉吧。”
皇帝正要接过,却听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李玉焦急的声音响起:“皇上!不好了!怡贵人小产了!”
他的声音如一道惊雷打在青樱身上,只听一声脆响,原来是手中的明黄斗彩碗跌在了地上,她听见皇帝震怒的声音:“怎会如此!”
有人拉住了青樱的手,引着她坐下,将一杯温热的茶放在她手里,青樱下意识举到唇边喝了一口,茶香留于齿颊间,方唤回了她的神智。
皇帝已起驾去了延禧宫,青樱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还未进延禧宫的大门,已听见女子的痛呼,青樱抓紧了雪蘅的手,怡贵人她,真的小产了。
延禧宫中一片安宁,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如果能忽略怡贵人痛苦的呼喊——如懿站在后殿门口,脸上没有多么担忧的表情,依旧是一派淡然。反倒是皇帝,踌躇着不敢进去。
那痛苦的哀嚎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却又忽然停止。
皇帝不由向前走了一步,太医从屋内出来,一脸愁容地跪在皇帝跟前,“微臣参见皇上,微臣无能,未能保住怡贵人的龙胎。”
皇帝踉跄了一下,青樱连忙扶住他,他的脸上一片悲伤,痛惜地说:“朕的孩子没有了。”
青樱一阵心酸,想起他们的孩子没有时,他是不是也这样伤心?她安慰道:“皇上,您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一刻,他们相依着,一如前世夫妻情深。
如懿却在此时跪下请罪,“皇上,臣妾没能照顾好怡贵人的龙胎,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从沉痛中醒来,伸手去扶如懿,“娴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怡贵人不是一向胎气稳固,怎会突然小产?”
太医适时道:“回皇上,怡贵人似乎服用了大量活血的药物, 这才破了胎气,致使滑胎。”
活血药?几乎是转瞬之间,青樱明白了一切,金玉妍真是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思!
果然便听太医道:“微臣在怡贵人的安胎药中,发现了足量的红花,这便是致使四个多月的龙胎流产的罪魁祸首!”
这样大的事,毫无意外地惊动了太后和各宫妃嫔,因事出在延禧宫,为避嫌疑,便由皇后这个后宫之主负责调查。
皇后雷厉风行,命人封锁了延禧宫,又将皇帝、太后和众妃请到长春宫,方才缓缓道来:“相信太后与诸位姐妹都听说了,怡贵人昨日在延禧宫突然小产。”
众妃纷纷应是,如懿连忙跪下请罪,“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臣妾无能,未能看顾好怡贵人,但臣妾实在不知,红花是怎么混进安胎药中的。”
皇后又道,“本不该惊动皇额娘的,但事情重大,少不得还要皇额娘做主。”
说罢她唤来为怡贵人诊脉的许太医,问道:“许太医,怡贵人的胎一直是你照看的,她平日胎像如何?”
许太医低头道:“回皇后娘娘,怡贵人身子康健,龙胎也很安稳,若非误食了红花,必能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
皇帝闻言更是痛心,连太后也忍不住道了一声“可惜”,皇后却冷笑道:“只怕不是误食,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如懿抬头笃定道:“皇后娘娘,怡贵人的一饮一食,都是臣妾和海常在一一看过的,不知是谁这样缜密的心思,将红花混入安胎药中。”
皇后并不理会她,赵一泰又叫进一个太医来,青樱一看,原是给大阿哥看伤的李太医。
皇后问道:“娴妃,你可认得此人?”
如懿回头看了,点头道:“这是太医院专治跌打损伤的李太医,一个月前永璜扭伤了脚,正是李太医看的伤。”
这时却是慧妃在一旁道:“说起这个本宫便有些不解,大阿哥不过是小伤,怎么一个月了还没有好,莫非是李太医无能?”
李太医连连叩头,“回皇上、太后,和各位主子,并非是微臣不尽心啊!大阿哥只是寻常扭伤,脚踝有些许错位,并没有伤到,正骨后只需按时用药,至多半月便能痊愈,可……微臣也不知为何一月还未好全。”
慧妃道:“除非是不曾好好用药了,只怕娴妃一心记挂着怡贵人,将大阿哥抛之脑后了吧。”
如懿反驳道:“慧妃慎言,本宫对大阿哥有如亲子,怎会不上心!”
惢心也在一旁道:“慧妃娘娘误会我们主儿了,主儿每日都亲自盯着药煎好,看着大阿哥喝药呢。”
皇帝已有些不耐烦了,向皇后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永璜了,皇后还是说正事吧。”
皇后欠身告罪,“是。”而后又向如懿道:“方才娴妃说不知哪里来的红花,听了李太医的话还不曾想起来吗?李太医开的药中,可是有红花的。”
如懿一脸茫然,慧妃见机指着她道:“娴妃方才还说待大阿哥有如亲子,怎么连他吃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才故作不知!”
如懿盯着慧妃的眼中无一丝感情,其中的冰冷令慧妃气势也弱了下来,“本宫做了什么事自己尚且不知,慧妃却一清二楚。”
慧妃脸色只僵了一瞬,很快便嗤笑一声,“本宫没有娴妃的好气性,做了这样下流的事也毫不心虚!”
皇帝不悦道:“慧妃今日说得够多了。”
皇后接着道:“大阿哥是扭伤,李太医开的是活血化瘀的药,红花又是其中的君药,若将大阿哥药中的红花单独留下,积攒一个月,是否能致怡贵人小产?”
两位太医沉思片刻,许太医道:“微臣于跌打损伤科虽不精通,但也知道,若用于活血,红花的用量需足,将一个月所积攒的红花熬成一碗汤,孕妇喝下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小产啊!”
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如懿茫然地睁着眼乱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太后道:“皇后可有证据啊?”
皇后一如既往的稳重,“皇额娘说的是,凡事做了必有痕迹,这么多红花熬煮后药渣也有不少,儿臣已命人搜查各宫,相信很快便有答案了。”
说话间,素练已带了人来,正是延禧宫的小禄子。
青樱早知道他不安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处置他,当下也只能听他道:“奴才小禄子,是延禧宫伺候的。娴主儿吩咐了奴才每日给大阿哥熬药时,将药中的红花拿出来,放在一处收着,至于做什么用,奴才就不知道了。”
如懿看着他又惊又怒,“本宫何时这般吩咐过!”
小禄子缩一缩脖子,“一个月前您把奴才叫到跟前亲口说的,奴才只以为您不想让大阿哥好那么快,好让皇上多来延禧宫几次,奴才并不知道您是要害人啊!”
慧妃听了不禁嗤笑,“只不想让大阿哥早些痊愈,已十分狠毒了!果然只是养母,丝毫不顾大阿哥的身子!”
这话不免刺了太后的心,当即就阴沉了脸色,还是皇后开口道:“这与是否亲生有何干系?分明是娴妃起了心思要谋害皇嗣,这才故意拖着大阿哥的病情,否则大阿哥的伤早早好了,她哪来红花可用?”
青樱道:“皇后娘娘,只凭这奴才一面之词,只怕不足以定罪吧。”
皇后颔首道:“自然。”随即吩咐素练带阿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