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进冷宫的当日,正是金玉妍的册封礼。皇后因得了大阿哥做养子心中不快,慧妃因金玉妍的身孕而气恼,玫嫔因四公主之事记恨,青樱更是懒怠应付她,便都不曾去观礼。
唯有纯嫔及一些低位嫔妃前去,捧得她得意洋洋,将纯嫔都不怎么放在眼中了。
这日在长春宫,青樱见到了新鲜出炉的嘉嫔。她本就生得曲眉丰颊,有孕后更显成熟韵致,一身嫣红旗装,金饰玛瑙做配,都不及她的艳丽。
青樱依礼向她请安,“嫔妾见过嘉嫔娘娘,娘娘金安。”
嘉嫔坐在椅子上,捧着一盏茶嗅着香气,懒懒道:“是贞贵人啊,起来吧。”
青樱面色如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玫嫔看不惯她的样子,讥讽道:“怀着身孕封嫔,可真是荣耀啊,不知嘉嫔担不担的起怀胎的辛苦,别如怡贵人一般才好呢。”
嘉嫔不屑道:“罪人乌拉那拉氏已被贬入冷宫,还有谁会谋害皇嗣?贞贵人,你说呢?”
海兰在一旁听着便要替如懿辩解,被嘉嫔眼风一扫又忍下了。
青樱淡笑道:“嘉嫔娘娘自李朝而来,不懂大清有句俗语,叫做人心隔肚皮。”
嘉嫔嗤笑道:“这话谁人不知,本宫虽出自李朝,诗书也是读过的。”
青樱闻言便向玫嫔道:“娘娘瞧,不愧是李朝精心教导,预备侍奉皇上的,皇上喜好风雅,李朝也算投其所好了。”
玫嫔也嬉笑道:“贞贵人说的不错,原以为嘉嫔只会弹琴跳舞,不想诗书也熟,难怪比咱们得宠了。”
每每提到李朝,嘉嫔总是格外紧张,今日也不例外,当即拉下脸冷冷道:“不得宠只要安分也就罢了,就怕没有自知之明!”
玫嫔听了便捂着嘴笑,“贞贵人快听听,可要好好记得嘉嫔娘娘的教诲呢。”
昨夜皇帝是歇在永寿宫的,青樱知道玫嫔的用意,听了不过一声轻笑,“是,嘉嫔娘娘最是有自知之明。”
嘉嫔还要恼,慧妃摇曳着走了进来,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叫了行礼的众人起身,抚着头上华丽的点翠簪,漫不经心道:“皇后娘娘还没发话呢,嘉嫔就坐到本宫对面来了,似乎纯嫔比你资历要深吧。”
嘉嫔正要回话,却忽然眉头一皱,贞淑连忙服侍她嗅了嗅香囊,才压下了那股孕吐。
慧妃见了更是心烦,厌恶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不多时,皇后扶着素练的手出来,尽管用粉细细敷过,却仍是掩不住的疲倦,看来大阿哥让她很是头疼。
慧妃几番想抚养大阿哥都未能成,却是皇后得了这么个养子,面上就不如往日恭敬了。
皇后见状更是烦恼,无心与众人多说,随意问候了几句嘉嫔的龙胎,便叫散了。
回到永寿宫,见宫人各自做着活计,唯有惢心无人支使,对她也只是客气,并无多少亲近。
按照青樱的份例,雪蘅等四个宫女已占全了,青樱自然不会叫一个新来的惢心顶了她们的例,雪蘅也不好让她做那些洒扫的活计,可不就闲了下来。
青樱倒也不是刻意晾着她,只是二人身份尴尬,不如冷一冷,叫她适应了彼此的身份便好了。
进了殿中,青樱在晴芷的侍奉下洗了手,换上家常的绸衫,问雪蘅:“惢心如何了?”
雪蘅道:“看样子是习惯了在咱们宫里的日子,昨儿还问奴婢有没有什么活计给她呢。”
青樱略一思索,知道找活干,说明心中不安,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能笼络了她,于是吩咐雪蘅叫她进来。
惢心低眉顺眼地跟在雪蘅身后,青樱笑着叫她坐,她却道:“谢小主爱惜,奴婢不敢。”
青樱也没强求,正色道:“你这话是不肯将我当成主子了,既如此,还是送你回冷宫伺候如懿姐姐的好。”
惢心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自来了永寿宫便没伺候过小主,不敢受小主的赏。”
青樱便笑道:“原来如此啊,从前便知你是个好的,我不过是想叫你歇一歇。再者我也不比嘉嫔有身孕,宫里没多少活计,只叫她们几个做就是了。”
青樱救下惢心,也不只是为了成全她和江与彬,更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得力的太医。她侍奉皇上也有一年了,该调养着准备有孕了。
惢心垂首道:“许是缘分还未到呢,小主也别心急,您伺候皇上的时日还短呢。”
青樱顺着她的话,“也是,在这宫里,妃嫔、奴才,甚至太医院的太医们,哪个不是慢慢熬的呢,左右我今年才十七,不急于一时。”
青樱才十七,可惢心已十九了,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她若跟着如懿在冷宫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到了永寿宫是有安稳日子过,到了年纪便能出宫,但江与彬的前程呢?他有一身好医术,惢心怎么忍心看他被埋没。
过了片刻,果然听惢心道:“小主,奴婢在太医院有一位同乡,医术很是不错,小主若是信得过,不如请他来调养一二,宫里的主儿们都爱喝些坐胎药的。”
青樱含笑道:“哦?若果真如此,那我倒要试一试了。”说完便吩咐雪蘅跟着她往太医院去。
等了半个时辰,一个身着低等太医官服的男子跟着惢心来到永寿宫,惢心有些不好意思,“主儿,这是江与彬江太医,他与奴婢是同乡,因人年轻,如今还只是给宫人看病的,但他家学渊源,不输其他太医,还请小主不要嫌弃。”
江与彬也连忙跪下行礼,口称贞贵人吉祥。
青樱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但当下只道:“江太医,惢心信得过你,才向我举荐。我的所求,相信她已告诉了你,你可不要让惢心失望啊。”说罢便伸出手臂放在迎枕上。
说的是不要让惢心失望,这就是考教他的意思了,只要他能让青樱满意,自有大好的前程。
江与彬是个聪明人,也不多话,当即搭了脉细细诊了。
浮翠是细心选的陪嫁,自然是个身体康健的,且青樱重生以来,也未觉得有什么病痛。但江与彬诊了许久,甚至请青樱换了一只手,仔细摸着脉。
良久,他温厚的脸上现出一个欢喜的笑来,青樱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下一刻江与彬便跪下高声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然有身孕了!”
果然如此,青樱听了也不免高兴起来,整个人似是沉浸在一池温暖的水中,一种莫名的满足包裹住她,知道孩子到来时,原是如此的幸福。
不比前世初次有孕时,她已是皇后,和皇帝刚刚有过争吵。这只是平常的一日,她也只是个小小贵人,但不变的是,她依然是无尽的欢喜,为这个孩子,也为自己。
见她久久不语,江与彬难免惴惴不安,还是雪蘅添了一杯茶,提醒了青樱。
青樱却很是平静,只问道:“多久了,可能确定吗?”
江与彬道:“回贵人,龙胎尚不足一月,微臣也是再三诊过才能确定,应当是不错的。”
青樱收回手臂,喝了口茶,又想起孕中不宜饮茶,连忙放下了,“那么若是其他太医,能否诊出喜脉呢?”
江与彬笑道:“贵人月份尚浅,但若是积年的老太医,应该能诊出的,谨慎起见,还是等满一月后再诊。”
青樱道:“若我现在就想告诉皇上呢?”
江与彬思索片刻道:“齐院判医术高明,贵人可以放心。”
青樱颔首,“那就请江太医陪我走一趟吧。”
这个小小的生命在腹中,即便青樱知道了他的存在,也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同。
对于孩子,她的印象停留在他们会说会闹的时候,孕中的记忆已经很遥远,甚至连艰难的生产和璟兕、永璟的夭折都没有了具体的记忆。
或许是太痛,以至于不愿回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