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言可谓是在刺太后的心了,但她到底浸淫宫中多年,并不轻易将神色挂在脸上,反而应和了几句。
“不错,后宫安宁,哀家也觉得欣慰。但哀家听皇帝的意思,是要为八阿哥寻一位养母了?如此倒也是好事,宫中不乏无子又位高的嫔妃,抚养八阿哥也算得宜。”
身处高位又没有子嗣的,只有慧贵妃、如懿和意欢了。但慧贵妃既体弱又要帮皇后打理宫务,如懿膝下还有六阿哥这个养子,唯有意欢还算合适。
皇帝却不随着太后的意思,只道:“皇额娘也太过担忧了,朕有皇后这个贤妻,又有慧贵妃和贞妃协理,还怕照顾不好一个襁褓小儿么。”
太后脸色一僵,别过脸去不言语。
却是恒媞起身向皇帝举杯,“皇兄喜得麟儿,臣妹还未正经贺过,还请皇兄满饮此杯,以表臣妹心意。”
恒媞比三公主大不了几岁,皇帝与她虽无甚情分,到底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便举杯示意,果真饮尽了。
恒媞便笑道:“多谢皇兄赏脸。臣妹在宫中这些时日,皇兄和皇嫂慈爱,诸位娘娘又肯关照臣妹。因此听闻八阿哥出生,臣妹和皇额娘是一样的欣喜,甚至皇额娘的病都好了许多。想来便是因此,皇额娘才格外喜欢八阿哥呢。”
皇帝轻呵一声,随口道:“既然如此,朕便将八阿哥托付给皇额娘,如何?”
太后怔了一下,只觉手里的婴孩并不怎么招人喜欢了,“哀家已经年老,如何能照顾好八阿哥呢。”
皇帝没有深劝,仿佛真的是随口一提,“那便罢了,皇额娘抚养朕成人,已是劳苦功高,很该颐养天年。朕将恒媞留在宫中,也是想让皇额娘有女承欢膝下,彼此不至于太过思念的缘故。”
说罢眼神轻轻扫过恒媞,“不知不觉恒媞已是将要议亲的年纪了呢。”
太后神色一肃,刺向皇帝的眼中似有利芒,“哀家总共只有一子两女,皇帝日理万机,恒娖又远嫁准噶尔,唯有恒媞侍奉在侧,能替皇帝尽孝。”
皇帝神色冷厉,转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便蕴着从容笑意,道:“恒媞妹妹侍奉皇额娘亦是为全自己的孝心,若说替皇上尽孝,总还有儿臣和满宫嫔妃呢。若非皇额娘嫌咱们粗粗笨笨的,哪能劳累恒媞妹妹呢?”
太后还未发怒,皇帝已先笑了两声,“皇后也太自谦了,你是朕的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若说你粗粗笨笨,哪里还有聪明的人?无非是人心偏私,皇额娘总是更疼爱自己的女儿,连朕也是不能与两个妹妹相比的。”
太后酝酿了许久,方才将一脸不悦换成笑意,语气亦软和了许多,“皇帝是天下之主,后妃、子嗣都是不缺的,哀家很放心。你的妹妹们却还年幼,总要仰仗你这个做兄长的。”
皇帝只是自顾自地饮酒作乐,还是皇后道:“皇上最是疼爱恒媞,每每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忘叫臣妾送给妹妹一份。”
太后不语,只是一味看着皇帝,希望他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一份承诺,好安一安她的心。
皇帝显然是不会再理会她了,连皇后在太后的冷脸之下,亦整理了心情去赏殿中的歌舞。
青樱心情大好,难得多饮了几杯。
这对母子内里不和,却总要拉着无辜的女子去争斗。先是姑母、再是皇后、而后是自己和意欢,皆因他们母子受了多少煎熬。如今看着二人反目,当真畅快。
满月的八阿哥并未得到赐名,皇帝担心他养不大,旁人是不愿去惹皇帝不快,因此都默契地不曾提起赐名一事。
到了二月,又是宫里几个小主子的生辰了。与以往不同的是,永珣已到了进学的年纪。
前头虽有个四阿哥,但他身子弱,皇帝对他的功课便不抱什么希望。而永珣聪明健康,皇帝难免寄予厚望,青樱不能不上心。
因此在皇帝驾临永寿宫时,青樱便引着他说到永珣上学的事。
皇帝近来颇多感叹,“永珣竟也到进学的年纪了,仿佛昨日还是襁褓婴孩,一转眼便是大孩子了。”
青樱抿着嘴笑,“皇上还说呢,大阿哥都要娶福晋了,说不定明年皇上便当上皇祖父了呢!”
大福晋的人选早已择好,年初时皇帝命钦天监为大阿哥选定了婚期,就在今年七月。
皇帝亦感慨万千,“是啊,朕登基时永璜才七岁,如今已是要娶妻的人了。”
青樱也追忆起往昔,“臣妾伴在皇上身边,也有六七年了。”
皇帝便轻抚她莹白的脸颊,“朕看你却一如从前,仍是这般青春美貌、令朕倾倒。”
青樱羞涩地别过脸去,“好端端的皇上怎么说起了臣妾呢,正说着孩子们呢。”
皇帝将她披在身前的长发绾到脑后,也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几乎是鼻息相接了,“念着孩子们,却不能冷落孩子们的额娘啊。你伴朕多年从未有过差错,朕有意晋一晋你的位分。”
终于提起了么,青樱还以为皇帝会让她再坐几年妃位呢。
皇帝揽着她躺了下去,坚实的臂膀撑在青樱身侧,仿佛是值得依靠的。
“臣妾不敢奢望贵妃之位,只愿与皇上长厢厮守。有皇上、有孩子,臣妾便已知足。”
皇帝轻轻一笑,那低沉的笑声落在青樱的耳中竟有微微的痒意。
青樱不自在极了,想要翻身却被枕边人一把掬住。
“你的倾慕之心,朕岂能亏待?满宫里皇后最在意家族权势,慧贵妃一心期盼子嗣,娴妃与朕说不到一处去。玫嫔和婉嫔皆是更在意孩子,愉嫔对朕总是冷淡,舒嫔和令贵人虽柔婉顺从,终究没有为朕诞下子嗣。”
他托起青樱的下巴,以唇试探,“还是你最合朕心意,非贵妃之位不能匹配。”
之后的话,都飘散在了永寿宫的融融暖意中。等青樱再清醒过来,已是皇帝上朝的时候了。
想起昨夜的荒唐,青樱只觉脸上作烧,语中便带了些撒娇意味的抱怨。
“臣妾正说着正事呢,皇上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