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是舒嫔盈盈而立,如一株幽兰静放。
青樱自认不怕太后的为难,她了解太后的脾性,清楚她的软肋。知道如何哄得她开心,也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但不怕,不代表应该承受。
青樱实在厌恶夹在他们母子二人之间,左右为难的感觉。所以对于舒嫔的解围,不是不感动的。
自重生以来,阿箬的冷眼,惢心的为难,海兰的疏离,她都能站在她们的立场去习惯。
但意欢,她依旧是这样赤诚的女子啊!
眼见皇帝就要同意,青樱起身道:“太后,舒嫔妹妹还年轻,又常常侍奉皇上,不如臣妾清闲。若太后不弃,还是臣妾侍奉您左右吧。”
太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和舒嫔,不置可否,转而向皇帝道:“皇帝以为呢?可舍得下哪个?”
皇帝未有决断,却是如懿含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挑眉道:“皇上,太后,依臣妾看,不如让两位妹妹一同侍奉太后。一来二位妹妹都有此心,不好弃了哪一位去。二来妹妹们也可以互相分担,不至于辛苦一人。”
太后欣然应允,“娴妃言之有理,贞妃和舒嫔都是伶俐孩子,哀家也喜欢。”
青樱静静站着,还不忘去看众人的神色。
皇后略有些无奈,慧贵妃则是事不关己,纯妃面上稍显担忧,海兰与如懿相视一笑,玫嫔、婉嫔等人都垂首不语。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如懿和太后,举起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太后既然肯抬举她们,那便随太后心意吧。”
翌日青樱早早起身梳妆,特意挑了一身秋香色玉堂富贵旗装,谦逊又不失喜庆。旗头上也并不堆砌,疏疏装点几只点翠花钿,配以绒花,清雅又不失尊贵。
到慈宁宫时,太后并未起身,不过片刻,意欢已从外间款款走来。
她依旧是一身青色,连发间的也是玉片制成的花朵,美人如玉,不外如是。
几个小宫女见了二人,笑着迎上来道:“奴婢们见过贞妃娘娘、舒嫔娘娘,太后还未起身,请两位主儿稍候片刻。”
二人对视一眼,青樱笑道:“本宫与舒嫔正该伺候太后梳洗,还请姑娘通传一声。”
那个小宫女便笑着应是,转身进了殿中。
不多时,太后身边的福伽姑姑端着笑出来了,“奴婢见过二位娘娘,太后刚起身,请主儿们入内吧。”
青樱颔首,将随侍的宫人留在殿外,自己与意欢往太后起居的内殿去。
皇帝修葺慈宁宫时,内务府下了十二分的力气,将这座古朴大方的宫殿修整得比养心殿还要华丽。
纵然皇帝已不如从前孝顺,但殿内的摆设,依旧无不精美,连字画亦是名家古迹,一尊小小的香炉都是旁人见都没见过的至宝。
太后刚起身,面上犹带睡意。一旁侍立的宫女捧着漱口的杯盏,太后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青樱见机连忙接过,捧到太后跟前。
“请太后漱口。”
太后见她神色恭敬地半跪在地上,心下还算满意,便由着青樱伺候。
一旁的意欢见状,也亲手湿了面巾,侍奉太后擦了脸。
如此一番,太后的神色和缓了许多,有了几分笑模样。
“听闻贞妃最会打扮,你来替哀家梳妆吧。”
青樱应了,问道:“不知太后今日想梳个什么妆呢?臣妾心想,秋日里天气爽朗,太后若想去御花园逛一逛,发髻简单些便好。臣妾方才进来时,见廊下几盆紫菊开得极好,簪在鬓上也很是应景。”
太后懒懒道:“整日去御花园,哀家也腻了,贞妃看着来吧。”
青樱依旧笑着应了,蘸了养发的头油,梳理着太后的一头长发。
为妃多年,梳妆的手艺也不曾撂下。青樱手脚还算麻利,旗头很快便梳好了。
从镜中看太后,她并没有不悦之色。青樱便向妆奁中挑了几样发饰,一一簪在旗头上。
意欢已亲手剪了几朵开得正好的紫菊,青樱从中挑了一朵,簪在脑后。又挑了一对东珠耳坠,上头没有多余的金丝装饰,只显出那珍珠的温润。
妆容也力求自然,薄施铅粉,轻点胭脂。只是一双眉毛画得出挑,衬得太后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眼中的疲倦也淡了许多。
妆成,青樱含笑道:“请太后看一看,可还满意吗?”
太后难得有几分笑脸,“贞妃果然一双巧手,哀家竟似年轻了几分。”
青樱便恭维道:“太后阅历丰富,是臣妾们没有的稳重。”
意欢也凑趣道:“臣妾看不是贞妃姐姐手巧,而是太后自有芳华,不需多加修饰。”
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人来了这半日,又是伺候洗漱、又是好言恭维。纵然太后有心为难,终究也不好说什么。
太后颔首道:“舒嫔的花选得也不错。盛放的虽有其美,到底不长久,便是这般半开半合,既有谦逊之意,又有吐芳之姿,引人细赏。”
二人齐声道:“太后教训的是。”
太后扶着福伽的手起身,往外间走去,“并不是哀家要教训你们,只是做人锋芒毕露到底不是好事。宫中属你二人得宠,一个育有两子,一个出身高贵。但即便如此,你们的地位便稳了?”
二人忙道不敢,太后接着说:“宫中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呢!便如金贵人,李朝贵女又如何,生下贵子又如何,一招行差踏错,不还是幽居深宫,难见天日。”
青樱已许久未听人提起过金玉妍了,四阿哥被婉嫔抚养,却无人再提及“贵子”之言。金玉妍的处心积虑,已成为了一场笑话。
二人知道太后的意思,连连保证道:“臣妾们谨遵太后教诲,必不敢做违背良心之事。”
太后叹道:“哀家不过白说一句,你们正年轻,能听进去也不见得能记住。”
青樱温然道:“太后的苦心臣妾们如何不知呢?臣妾们在后宫不安宁,亦是给皇上添麻烦,便是为了叫皇上高兴,也不能总生是非啊。”
太后微有厉色,道:“若果真如此便罢了,只怕口不对心,面上恭敬,背地里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