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样说,倒叫意欢不好再开口了,她便退回到皇帝身边,继续与青樱一同装聋作哑。
皇帝思索片刻,道:“皇后指认娴妃,朕不能偏听偏信,总要听一听娴妃怎么说。”
皇帝这话未必有偏袒如懿的意思,皇后却半含酸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吗?”
遇到有关如懿的事,皇后总会莫名地心慌。她已备齐了证据,又不是蓄意诬陷,难道还怕对质不成?
皇帝有些无语地看了皇后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朕总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娴妃即使有错,朕也该给她辩解的机会。”
青樱一看皇后便知,她又被这句“一面之词”刺中了心。
当即温言劝慰道:“皇上,皇后娘娘既然准备齐全,想来是不怕与娴妃对质的。只是臣妾方才听皇后娘娘说起,其中还有愉嫔的参与,是否也要召她来呢?还有慧贵妃,她是苦主,是不是也该听一听真相?”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皇上。臣妾愿意与娴妃对质,但只求皇上不要惊动慧贵妃。她身子虚弱,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皇帝颔首道:“既如此,那便召娴妃和愉嫔来。”
话音刚落,进忠已应是走了出去。
等待的间隙,皇帝问起慧贵妃的近况,“皇后,你既然查出了慧贵妃的病因,那么她可有所好转了?”
皇后便换了一副愁容,“回皇上,慧贵妃一连用了三样寒凉之物,体内药性又与之相冲,打击之下已是起不了身了。好在陈院判医术高明,慧贵妃已有所好转,若今年冬日能好好保养,到了明年春也就好了。”
皇帝点点头,“嗯。皇后照顾慧贵妃很是用心,她也会感念你的。朕会下令紧着咸福宫供炭,药也要用最好的,务必治好慧贵妃的病。”
青樱闻言恭维道:“皇上这般眷顾慧贵妃,臣妾与舒嫔妹妹都觉得如沐春风呢。”
皇后亦道:“皇上怜惜后宫妇人,是臣妾们的福气。”
皇帝被捧得高兴,笑呵呵道:“慧贵妃自潜邸便侍奉朕,朕自然是顾念的。”又向几人道:“你们都是伺候朕的有功之人,朕也不会忘了你们。”
皇后却叹息道:“同样是潜邸时的侧福晋,慧贵妃谨守本分,娴妃却……哎,到底是乌拉那拉氏,与先帝的景仁宫竟是一丘之貉。”
青樱笑意不达眼底,反问道:“哦?皇后娘娘这话可是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女子都一竿子打翻了。先帝的景仁宫如何,也是咱们这些小辈能评说的吗?况且孝敬宪皇后亦是乌拉那拉氏,臣妾也是乌拉那拉氏的义女,难道都不能入皇后娘娘的眼吗?”
意欢冷冷道:“臣妾倒不是说娴妃无辜,只是皇上还未有决断,皇后娘娘就先为她定罪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到养心殿来。”
皇后这话说得可真是糟,皇帝素来注重名声,乌拉那拉氏如何他是不在乎,可一旦与先帝和孝敬宪皇后扯上关系,他就不能不管了。
“先帝与朕都不是以偏概全之人,否则皇后的伯父马齐,也不会受先帝重用,皇后你也不会受朕宠爱了。”
青樱看着皇后僵硬的脸色,心中解气。马齐在圣祖一朝,可是支持廉亲王的。皇后不是爱拿先帝的景仁宫说事吗,可景仁宫娘娘再悖乱,也比不上一个在夺嫡中站错位置的大臣。
得了皇帝一顿抢白,皇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在如懿和愉嫔到了,皇后显然松了一大口气。
或许是面圣的缘故,如懿头上满满当当插戴了十几支珠花,两手带了三四个硕大的宝石戒指,身上的衣裳虽老气横秋,但与这些看着华丽、实则黯淡无光的首饰相比,竟显得体面了。
愉嫔却是一身素衣打扮,头上只有几朵料器花朵,乍看上去仿佛是娴妃身边的宫女。
二人走到殿中,一一拜过众人。
如懿撇着嘴别扭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所为何事。”
皇帝一点头,皇后便将来龙去脉说与她知晓。
如懿听了也不辩解,赌气道:“皇上半个月不曾召见臣妾,一见面就是要审臣妾么。”
皇后冷笑道:“娴妃休要胡搅蛮缠,本宫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再者皇上不见你也是有原因的,娴妃别把自己看得太无辜了!”
如懿只瞪着皇帝道:“皇上要听什么?臣妾若说不曾做过,皇上只怕不会信吧。”
皇帝淡然道:“朕信与不信,端看你能否拿出证据。”
如懿伤怀地苦笑一声,一旁的愉嫔急切道:“皇上!昔年金贵人伙同阿箬诬陷姐姐,亦是证据确凿,后来却查明是金贵人的诡计。可见即便有证据,也并非真相啊!”
皇后肃然道:“愉嫔看不上确凿的证据,那么真相只凭你和娴妃的一张嘴么。本宫今日要教你一句,不是所有的证据都只凭人捏造。延禧宫与咸福宫所用的点心碟子是何花样,烧制瓷器的官窑有载,进献瓷器的人有载,分发瓷器的内务府亦有载。这叫事实。”
愉嫔无言以对,仍强辩道:“点心碟子花样的差别十分细微,是匠人画错了也未可知。皇后娘娘怎能以此认定,是臣妾们换了点心呢。”
皇后轻轻一笑,“愉嫔,你怎么知道咸福宫的点心碟子,与延禧宫的差别不大?本宫记得,你似乎没有去过咸福宫吧。”
见愉嫔愣住了,如懿自嘲一笑,“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臣妾与皇上自幼相识,少时结发相伴,从未想过会有今日遭皇上猜疑的时候。”
青樱闻言不由握紧了手,她实在是怕了皇帝对如懿的感情,每当她以为如懿不会再复宠时,皇帝都像着魔了一般再度迷恋于如懿。
皇帝脸上果然有了挣扎之色,还未等他回应如懿的追忆往昔,却是意欢开了口。
“娴妃,你纵然对皇上有情,可对皇上用情的岂止你一人?你又何必携昔日之情,来赎今日之罪。如此,是真有情意,还是借情之名,争宠夺势?”
此言一出,皇帝登时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神。片刻后,进保凑到皇帝跟前说了什么,他这才冷了目光,看向如懿。
“你总念及与朕从前的情意,为何却戕害朕的妃嫔,苛待朕的孩子?伺候永琪的人已招认,你吩咐了她们不必细心伺候,若阿哥生病了更好。这话,是你说的不假吧。”
如懿答不上来,垂下头去逃避。愉嫔何等了解她,见状便知晓果真是她所为。
但愉嫔只有一瞬间的愤懑,很快便向皇帝哀求道:“皇上,姐姐不是有意苛待永琪的,她只是太想念皇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