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大福晋便没有再来。对此,青樱并不意外。
大阿哥夫妻都还年轻,不懂得韬光养晦。而皇帝正值盛年,不会喜欢野心勃勃的儿子。
无论是子嗣还是妃嫔,甚至是太后,他需要的都只是顺从。顺从他的每一个决定,并为此感恩戴德,最好能为他增光添彩。
而青樱,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年节时常有宫宴,她总是打扮得体地出席。青樱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任何华丽的装束在她身上都成了陪衬,愈发凸显了她的华贵出众。
皇帝对此十分满意,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含情脉脉,给青樱和两个孩子的赏赐总是最多。如此春风得意,是满宫里都比不上的。
然而青樱心中清楚,宫中多的是看不惯她的人,就连皇帝,也不喜欢她太有威严。越是得宠,青樱便越是小心,不肯有一丝错漏。
这夜在养心殿侍寝,青樱按着以往的规矩伺候皇帝更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皇帝感叹起这几日的忙碌来,“每到年下总是忙乱,各府王爷来请安,回京述职的官员也要送一道折子来。这些也就罢了,皇后又问起赏赐永璜岳家的章程。明明都有旧例,也值得拿来劳烦朕。”
青樱和顺道:“大阿哥到底是皇上的长子呢,身份格外贵重。大福晋又是新嫁娘,皇后娘娘难免要谨慎了。”
“嗯,你说的也不错。只是皇后也过于畏首畏尾了,丝毫不见刚作皇后时的决断。”
青樱心下好笑,皇帝刚登基时,皇后也年轻,存着一腔志气,一心要做出成绩来。但这些年皇帝脾气见长,愈发独断专行,难怪皇后会更谨慎了。
青樱不好评价什么,仍是挑着好听的话说:“关系着皇家的颜面,皇后娘娘能不上心吗?到底娘娘也是第一次做君姑呢。”
皇帝也笑道:“说来朕也是头次做君舅,今年是该好好赏这孩子。”
说着又状似无意道:“朕听说大福晋常去你那里,你可知道她有什么喜欢的?”
青樱手中的动作未有丝毫停滞,笑盈盈道:“大福晋是个温柔的孩子,臣妾很喜欢她的脾性。至于她喜欢什么——臣妾倒没有特意去问,不过想着年轻人爱俏,皇上多赏些首饰总错不了。”
皇帝闻言点点头,道:“再赏些补身子的也就罢了,朕还盼着永璜给朕添个皇孙呢。”
青樱揶揄道:“皇上春秋鼎盛,怎么就想做皇祖父了?到时候儿子比孙子还小,皇上是先疼哪一个呢?”
皇帝捏了一把青樱的脸,“皇孙还没影儿呢,朕哪来比孙子还小的儿子?可是你又有好消息了?”
皇帝力道轻,青樱也不觉着疼,只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眉眼带笑,道:“臣妾已生了两个儿子,皇上还觉得不够么。宫里还有那么多妹妹呢,舒嫔、令贵人、庆常在都年轻,皇上还怕没有儿子抱吗?”
皇帝摇摇头,“只看天意吧。”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自如嫔降位后,妃位已无人了,到底不像样子。”
“嫔位上姐妹众多,皇上若有意,选几位妹妹添上也就是了。”
皇帝颔首道:“若论资历,当以婉嫔和玫嫔为首,她二人早年得封,也有时日了。婉嫔养着永珹,玫嫔膝下有璟妙,朕一时也难以抉择。”
青樱笑言道:“既然难以抉择,不如都晋封了吧。免得皇上要狠下心舍下哪位妹妹去。”
“你这个促狭鬼,”皇帝瞪了她一眼,道:“婉嫔和玫嫔都出身低微,皆晋封为妃怕是不妥。”
青樱明白了过来,皇帝只怕想要晋封苏嫔,但碍于她曾做过的错事,不好贸然提起,便想从青樱这里下手。
苏嫔到底生下了两位阿哥,若她没有犯糊涂,应当是青樱的一大敌手。但正因为她糊涂,所以才不足为惧。如嫔和海贵人都能利用她,青樱未尝不能。
想到此处,青樱很快便有了决断。苏嫔是为什么被贬的,满宫里都清楚,她在青樱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即便复位为妃,也难以企及早已是贵妃的青樱。
因此,与其让皇帝自己提,不如青樱先说了。既能显出聪慧,又让皇帝念着青樱的好,从而替她打压苏嫔,何乐而不为呢。
这般想着,青樱定定地看向皇帝,似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直到皇帝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去喝茶,青樱才幽幽道:“只怕不止出身低微,生育也不如苏嫔多吧。”
皇帝茶也不喝了,带着些心虚道:“苏嫔确实有几分你的福气,与你一般生育了两个皇子。”
青樱凑在皇帝身边,呵气如兰,“皇上何必给臣妾脸上贴金呢。苏嫔是自己有福气,沉寂多日还能让皇上念念不忘,犹胜臣妾许多……”
皇帝的心绪被她吐出的气息吸引,不知不觉两人竟脸颊相贴了。
皇帝索性轻轻抚摸着青樱的鬓发,爱怜道:“你呀你,这般聪慧,又这般磨人,真叫朕不知怎么办才好。”
青樱顺势将下巴枕在皇帝的肩上,环着他的腰,懒懒道:“臣妾也不是恶毒的人啊,从没有想过要置苏嫔于死地。她为皇上生育两子,皇上要给她体面再正常不过。但臣妾只怕皇上忘了臣妾曾经的委屈,转而恋上苏嫔了。”
“你放心,”皇帝向她保证,“永璋渐渐大了,他的生母仍在嫔位到底不好看。朕即便复她妃位,也会记得她曾犯下的错,决不允许她再冒犯于你。”
青樱甜蜜一笑,“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再没什么意见了。”
虽说要复位苏嫔,但皇帝却迟迟未下旨意,连八阿哥的周岁宴也是按着规矩,与别的阿哥并没什么不同,更没有赐下名字来。
这般忽视,不止苏嫔心酸,连太后也为八阿哥打抱不平,劝皇帝为他选一个名字。但都被皇帝以“八阿哥体弱,恐不能成人”为由推了回去。
但太后并未气馁,在年后的一场家宴上旧事重提,竟是与皇帝想到一处去了。
“如今宫中已有两位贵妃、五位嫔主,妃位却空悬,实在不像样子。皇帝登基已有十年,可有意选几位妃嫔,填一填空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