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已康复,后宫便人心浮躁起来。
这日请安时,因有事要嘱咐,众妃来得齐全,都坐在殿中听青樱叙话。
“皇上这一病几月,想来妹妹们都思念皇上了。本宫问过了皇上的意思,这几日就将各位妹妹的绿头牌重新挂上。”
皇帝病中需要保养,病了多久,嫔妃们便有多久没有侍寝了。因此听了这话,众人都是欢喜的,眼里也有了盼头。
令嫔有心恭维,第一个道:“皇后娘娘仁慈,时刻惦记着姐妹们,臣妾等敬服。”
“哟,皇后娘娘是一等一的仁慈,令嫔却是一等一的嘴甜了。绿头牌还没挂上去呢,令嫔就急着感谢了。知道的,是令嫔你敬服皇后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急着躺到养心殿的龙床上去呢!”
这样刻薄的话,一听便知是嘉贵人说的。宫中争宠属她二人争得厉害,个个都不肯示弱,几乎一碰面就要唇枪舌剑一番。
青樱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斥责嘉贵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
令嫔见状只能咬牙道:“青天白日的,这些话嘉贵人好意思说,本宫却不好意思听。”
嘉贵人这些年愈发厚颜了,仗着自己多宠,说起闺房之事来肆无忌惮。
“这会儿子装什么贞洁烈女,皇上病着的时候,令嫔可是日日都要去看的,便是皇上不见你,你也不肯走,不是想皇上是什么?”
见她越说越不像样子,青樱眼风一扫,玫妃便甩着绢子开口。
“哎哟哟,嘉贵人,快让本宫瞧瞧,你这张嘴多灵巧呀!上下一碰就把这样的私事抖搂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怕咱们不知道你是靠什么迷住皇上的。令嫔往养心殿去得勤,本宫看你也不遑多让啊,怎么,皇上可见你了?”
正是皇帝没有见她,嘉贵人才这么急着和令嫔打擂台。满宫里都是有子的高位妃嫔,剩下的贵人、常在她又不放在眼里,也就令嫔能与她一争。
玫妃扬着眉,丝毫不把嘉贵人放在眼里。她背靠太后,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定下亲事,女婿又是外戚和忠烈之后,再没什么可怕的。
嘉贵人静了片刻,到底有些畏惧,实在是玫妃脾气大,对着与她平起平坐的娴妃也毫不留情,气性上来更是会动手打人的。嘉贵人不怕令嫔这样与她耍嘴上功夫的,却怕玫妃这种不讲理的。
“玫妃娘娘说笑了,身为妃嫔,谁不想念皇上呢?”
“那就好。”说着,玫妃冷哼一声:“嘉贵人爱缠着皇上也就罢了,总不能这样霸道,不许旁人也想皇上吧。本宫看令嫔比你年轻貌美,皇上更喜欢谁还未可知呢。”
嘉贵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已是半老徐娘了,哪怕精心保养着,到底比不得年轻人。
她似是气急了,耳边的大红滴珠耳坠随着动作摇晃个不停:“嫩瓜秧子似的,知道怎么伺候皇上吗,非得年长些才有韵味呢!”
这话一出,玫妃忍不住笑了,叫嘉贵人更是难堪。
令嫔也有了几分轻松,笑道:“嘉贵人愿意争便争吧,本宫到底年轻,有的是时间。”
众人不免轻笑,潜邸众妃,便是皇帝登基后才伺候的,大多都在宫中有了一席之地。唯有嘉贵人,自潜邸就伺候皇帝,到如今,却落得个与小姑娘们争抢的地步。
不过么,留着嘉贵人还是有用处的,青樱也不能真的把人逼急了。
于是道:“好了,都是一家子姐妹,和和气气的才好。”
令嫔连忙应是,低头不语。
青樱又看向嘉贵人:“本宫从前说过,你若再不敬令嫔,本宫就命你到翊坤宫门前跪着。”
她顿了顿,满意地欣赏嘉贵人阴郁的神情。
“念在你伺候皇上勤勉的份上,这次罚跪本宫就先记下。但嘉贵人还有心情与旁人拌嘴,可见是不够关心皇上,就命你抄写佛经百遍,供到佛前为皇上祈福吧。”
令嫔跟着道:“这祈福所用的佛经,抄写时最好要茹素,务必字字规整,不得假手于人,否则便是心不诚。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愿意见嘉贵人了可不好,到时候,嘉贵人再害起相思病来……”
她凑到嘉贵人跟前,语气轻缓:“开得正艳的花,怎么能病呢?嘉贵人,你说是不是。”
青樱心中一笑,果然争得多了,手段就长进了。如今的令嫔,已颇有前世之风,美丽的容颜中,更添几分沉静,让人无端想起孝贤皇后。
请安过后,又是如懿留了下来。青樱这次却没有和她说话的兴致,起身就要送客。
年下正忙乱的时候,如懿以怕她顾不上尼楚赫为由,想要将尼楚赫带回延禧宫。当时皇帝病着,宫里宫外一堆事等着青樱处置,如懿来闹,无非是不满青樱迟迟不曾为讷礼和青栀说亲,以此来威胁青樱。
青樱哪里是好惹的,当即将尼楚赫送了回去,不再理会如懿。算算日子,尼楚赫到延禧宫也有几个月了,说不思念是假的,但这次被如懿拿捏住了,将来就永无宁日了。
索性狠一狠心,让如懿知道,只有她求着青樱的份,没有她反过来威胁青樱的机会。
见青樱不理会,如懿心下不免着急。皇帝这么久没召人侍寝,不光嘉贵人急,如懿也急着趁此机会再怀一胎。可眼下好处也没有从皇后手里捞到,时间也都被尼楚赫牵绊住了,到底不妙。
思来想去,如懿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靠她自己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趁皇后正喜欢尼楚赫,趁芳贵人还没有生产,可不能将这步棋走废了。
“皇后娘娘留步!臣妾有话要说。”
青樱懒怠理她,雪蘅便道:“娴妃娘娘的话够多了,还是免开尊口为妙。皇后娘娘事忙,比不得娴妃的清闲,您还是好生守着五公主吧,别叫旁人抢了去。”
如懿一听就知道不妙,皇后到底是记恨她的反复。当即也不敢拿乔了,立马跪在青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