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几乎要把胃袋磨穿的饥饿绞痛,像条冰冷滑腻的蛇,死死缠住了杨钦的五脏六腑。
他蜷缩在冰冷,散发着霉味的破布里,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的闷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极度虚弱。
“不行…不能就这么躺着…”
脑子里那属于成年人的求生意志在尖叫。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起那副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所谓的家,不过是在巨大垃圾窝棚区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用几块歪斜的看不出原色的破木板和锈蚀的铁皮,勉强搭起来的一个三角形空间。
高度仅容他这五岁的身躯勉强直起腰,面积小得可怜,转身都困难。
身下垫着的,是一堆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破布烂絮,勉强隔开一点地面的寒意。
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黑乎乎的小零碎,大概是原主捡来的宝贝。
寒风从木板和铁皮间巨大的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响,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同样单薄,破了好几个洞,污渍板结的衣服上。
瘦得跟芦柴棒似的手臂露在外面,皮肤是营养不良的蜡黄,还带着点不健康的青灰色。
“这开局…比地狱难度还地狱…” 杨钦扯了扯嘴角,想苦笑一下,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嘴唇,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胸前传来一点微弱的冰凉触感。他低头看去,一根细细的同样脏污不堪的麻绳,挂着一块小小的、灰扑扑的玉牌,正贴在他嶙峋的胸口。
玉牌只有指甲盖大小,雕工极其粗糙,隐约能看出是个某种猛兽的轮廓,线条模糊,材质也浑浊不明,像是河床底下随便捞上来的劣质石头。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它够厚实,硌在胸骨上有点疼。
杨钦把它拎起来,对着从棚顶破洞透下的一缕昏光看了看,灰扑扑的,毫无光泽。
“在吗?有老爷爷在吗?”
“系统,系统?”
“芝麻开门?”
......
毫无反应
他撇撇嘴,随手塞回破烂的衣服里。“得,唯一的遗产,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牛逼哄哄的物件,看着也不像能换半块面包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喧嚣混合着哭喊,咒骂和金属碰撞的嘈杂声浪,猛地从窝棚区深处某个方向炸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
“开饭了!救济点开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穿透混乱,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
“滚开!别挤!那是我的!”
“妈的!踩老子脚了!”
“小兔崽子敢抢?找死!”
杨钦浑身一个激灵。
饿得发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燃烧的小火星。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残留的眩晕感。
有吃的!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堆破布里爬出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头扎进了窝棚区那狭窄泥泞,散发着恶臭的街道。
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瘦小的身躯在混乱拥挤人流中艰难穿梭。
视线所及,全是和他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麻木的,绝望的,贪婪的,凶狠的…
各种眼神混杂在一起。为了活下去的那一口食物。
一个趔趄,他差点被脚下不知是烂泥还是不可名状的东西绊倒,幸好及时扶住旁边一根铁管。
掌心传来黏腻恶心的触感,他顾不上看,甩了甩手,在前面大哥背上擦了擦后继续朝着人潮涌动的方向挤去。
终于,在窝棚区中央一块稍微开阔点的空地上,他看到了救济点。
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壮观。
一辆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铁皮推车停在那里。
两个穿着灰扑扑,款式统一但同样脏污制服的男人,站在推车后面,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优越感的表情。
他们腰间挂着黑色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棍棒,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半臂长的厚背砍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秩序。
推车上,是两个巨大的,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铁皮桶。
桶里盛着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灰绿色的粘稠糊状物,冒着气泡,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劣质淀粉,不知名植物根茎和某种工业添加剂的怪异味道。
这味道绝对称不上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在饿疯了的人鼻子里,这无疑是救命的香气。
“排队!都他妈给老子排队!挤什么挤!再挤今天谁都别吃!”
拎着砍刀的男人挥舞着武器,刀刃在昏光下闪着寒光,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皮。
人群被这凶戾的气势暂时震慑,稍微安静了一点,勉强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随时可能崩溃的长龙。
队伍里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每一个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两口冒着热气的铁桶,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杨钦凭借着身形小的优势,像条滑溜的小泥鳅,艰难地从人缝里挤到了队伍靠前的位置。
他喘着粗气,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分发食物的过程。
一个穿着破旧制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同样污秽的长柄木勺,动作粗暴地从桶里舀起一大勺灰绿糊糊,啪嗒一声,精准地扣进一个瘦弱老人颤巍巍伸过来的破碗里。
糊糊粘稠得几乎拉丝,分量不多不少,刚好盖住碗底。
“下一个!” 女人的声音毫无感情,像在处理流水线上的零件。
轮到杨钦了。
他努力踮起脚尖,把手里那个边缘豁了好几个口子的破陶碗,高高地举过头顶,递到推车边缘。
女人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木勺伸进桶里,舀起一勺,同样啪嗒一声扣进他的碗里。
滚烫的糊糊溅起几点,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烫得他微微一缩,却死死忍住没吭声,也没松手。
灰绿色的糊糊在破碗里散发着热气,那股怪异的气味直冲鼻腔。
杨钦端着这碗救命的糊糊,小心翼翼地挤出人群,找到一个相对背风的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饥饿感像怪兽一样撕咬着他的胃。
“顾不了那么多了,干了兄弟们!”
他顾不得烫,也顾不得那难以言喻的味道,立刻用脏兮兮的手指挖起一大坨,塞进嘴里。
“呕…”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生涩淀粉,土腥味和某种化学防腐剂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口感粘腻粗糙,像是嚼着掺了沙子的劣质浆糊。
他差点本能地吐出来。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老八?
但胃里那火烧火燎的绞痛,瞬间将这不适感压了下去。
“咽下去!这是能量!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脑子开始跟嘴做起了交易。
他闭上眼,屏住呼吸,强行将那一大口糊糊囫囵吞了下去。
粗糙的食物划过食道,带来一种怪异的摩擦感,但随之而来的,是胃部被填充之后微弱的满足感。
他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吃着这碗糊糊。每一口都细细地咀嚼,尽可能地让身体吸收。
冰冷的身体因为这食物提供的微弱热量而稍微暖和了一点点。
一边吃,他一边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耳朵竖起来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只言片语。
这是他能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