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身影惊得浑身一僵,连呜咽都忘了,茫然又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杨钦。
杨钦看准那毒虫口器与皮肉连接最薄弱的地方,手腕稳如磐石,薄薄的碎铁片精准无比地贴着皮肤,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一划!
嗤!
一声轻响。
那疯狂扭动的毒虫连同它那深嵌在肉里的口器,瞬间被齐根切断!
黑色的虫身掉落在污秽的泥地上,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切口平滑,几乎没有扩大伤口。
“呃啊!” 阿土疼得浑身一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杨钦动作不停,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破布包,里面是珍贵的夜光菇粉末。
他毫不犹豫地将大半粉末倒在阿土那迅速肿起紫黑发亮的伤口上。
粉末接触到伤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阿土疼得倒吸冷气,小脸扭曲,但硬是咬着嘴唇没再哭出声。
杨钦又扯下自己衣服上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用细绳飞快地将伤口上方死死扎紧,延缓毒素上行。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阿土呆呆地看着杨钦熟练的动作,又看看自己腿上那虽然依旧肿胀疼痛但紫黑色蔓延速度明显减缓的伤口,再看看地上那半截还在抽搐的毒虫尸体,最后目光定格在杨钦那张沾着污泥却异常沉静认真的小脸上。
他那双死寂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杨钦的身影,并且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在闪动。
“谢…谢…”
阿土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杨钦摆摆手,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包里只剩下小半的夜光菇粉末,心疼得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他指了指阿土腿上的伤口,又指了指垃圾山深处:“别沾水,明天这时候,再来这里,换药。”
语气不容置疑。
阿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感激。
杨钦没再看他,转身就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去挖他那几株铁线藤。
只是他的帆布挎包里,少了一大半珍贵的夜光菇粉末,身边却多了一个沉默寡言但眼神里多了点活气的小尾巴阿土。
这孩子虽然依旧很少说话,但杨钦发现,只要自己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阿土总会默默地跟在不远处,笨拙地帮他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或者在他需要时,递上他捡到的杨钦可能用得上的小玩意儿。
一个沉默的带着点笨拙忠诚的伙伴,就这样在垃圾堆的阴影里,悄然出现。
寒风一年比一年凛冽,吹过贫民窟堆积如山的垃圾,卷起漫天飞舞的散发着恶臭的碎屑。
杨钦踩着脚下冻得硬邦邦的,混合着冰碴和污物的泥泞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身上那件同样破旧但明显厚实了不少的帆布外套,勉强抵御着刺骨的寒意。
曾经那个瘦小枯干的五岁孩童,如今已拔高了不少,虽然依旧清瘦,但骨架匀称,动作间带着一种长期磨砺出的、猎豹般的精悍和警觉。
那张被贫民窟风霜打磨过的脸上,稚气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锐利。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像淬炼过的黑曜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他的帆布挎包换成了一个更大更结实的军用帆布背包,边角磨损得厉害,但里面装的东西,早已不是当初的鹅卵石和破布。
几本边缘卷曲,沾满油污的旧课本被小心地用油纸包着,占据了背包最安全的位置。
那是他这些年,用猎物,草药,甚至帮人跑腿打探消息换来的在贫民窟之中最宝贵的东西,知识。
《基础格斗理论》,《副本生物图鉴(入门)》,《职业觉醒概论》,《基地市社会结构简析》…
这些在贫民窟如同天方夜谭的书籍,是他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上面的字迹很多都模糊了,有些页面还缺失,但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里面每一个字。
昏暗的油灯下,他用捡来的炭笔在废纸上写写画画,理解着格斗的发力原理,记忆着那些狰狞怪物的弱点和习性,揣摩着觉醒仪式的奥秘,分析着基地市三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背包的其他空间,则塞满了他的生存装备。
磨得发亮的投石索,几枚精心打磨过的骨质飞镖,一小包混合了特殊草药的驱虫粉,打火石,一小块盐,还有几块硬邦邦的能提供热量的肉干。
他穿过熟悉而肮脏的窝棚区。
远处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叫卖,是有人在兜售从更深处垃圾场翻出来的,勉强还能用的旧零件。
几个面熟的贫民窟少年看到他,下意识地让开了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疏离。
疤脸强那伙人早就不在这一带混了,据说因为得罪了更狠的角色,被打断了一条腿,不知所踪。
杨钦阴险小鬼的名号,也渐渐被钦哥这个带着点畏惧的称呼取代,虽然杨钦现在也才十三岁。
阿土像道沉默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这个当年被杨钦从毒虫口下救回来的孩子,如今也长高了不少,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里的麻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忠诚。
他背上也背着一个破旧的小包,里面装着杨钦让他收集的一些常见草药和制作陷阱的小零件。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这片他们挣扎求生了近十年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的腐臭和绝望,似乎已经无法再侵入他们周身那层由坚韧意志构筑的壁垒。
前方,窝棚区的边缘,一道巨大冰冷,高耸入云的灰白色巨墙,如同神话中分隔天地的屏障,赫然矗立!
墙体由不知名的合金浇筑而成,表面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痕迹和巨大爪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息。
墙体顶端,隐约可见粗大的炮管探出垛口,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灰暗的天幕下闪烁。
这就是基地市的围墙,隔绝怪物,也隔绝了外围贫民窟希望的叹息之壁。
在围墙脚下,一片相对开阔,用劣质水泥勉强铺就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栋同样灰扑扑,毫无生气的三层水泥建筑。建筑门口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铁皮牌子,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刷着几个大字:
第七区贫民窟基础技能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