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
荒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重量压下来，
“你现在，实在是太弱了。
弱得像狂风中的一粒尘埃，在这既定的大势洪流之下，你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连随波逐流都显得勉强。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那你呢？”
杨钦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那团翻涌的红雾。
他的声音通过泰坦的外部扬声器传出，经过bt的调制，带着金属的共振和不容置疑的冷硬，
“你告诉我这些，你自己又是什么？
一个躲在幕后的观察者？
一个自以为是的先知？
还是一个同样被困在这‘程序’里的可怜虫？”
短暂的沉默。只有红雾能量流动发出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然后，荒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像是无数种不同频率的杂音强行糅合在一起，扭曲而成的非人声响。
“我？”
它重复着杨钦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自嘲，有漠然，还有一丝…疯狂？
“我只不过是比你看得更清楚一些，能在这看似不可阻挡的发展大势之下，勉强顺势而为，却又清醒地知晓这一切背后冰冷逻辑的可怜虫罢了。
你说得对，我们本质并无不同，都是‘系统’眼中的异常数据，只是我存活得更久，适应的更多。
但......也被同化的更多......”
它的话像是在杨钦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但没等杨钦消化，荒继续说了下去，语气稍微放缓，却更显诡异：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放眼这片无垠的宇宙，这个名为蓝星的世界，算是我漫长流浪中遇到的…
比较有‘前景’的试验场了。
至少，它最终的归宿并非走向彻底的湮灭和崩坏，而是会以一种，
相对有序的方式，被同化，被吸收，最终成为系统升级后的完美作品。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永生？”
这扭曲的安慰让杨钦感到一阵恶寒。
然而，荒的话锋骤然一转，变得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杨钦最深的软肋：
“但是，所有人的命运，早已在‘程序’启动的那一刻，就大致有了安排。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一些…你所在意的人。”
杨钦的心脏猛地一缩！
苏安沫、叶橙、向颖、文媛、杨家、杨小鱼…甚至老瘸叔、阿土…他们的面孔瞬间在他脑中闪过。
他们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吗？
“他们最终的归宿，或许…并不是你所能接受的。”
荒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带着一丝丝的残忍，
“可能是无声的消亡，可能是痛苦的扭曲，也可能是…成为滋养‘系统’的养料，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彻底抹除。
想想看，那是何等的光景？”
“够了！”
杨钦低吼一声，泰坦的巨拳骤然握紧，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bt的传感器立刻捕捉到驾驶员的情绪波动和生理指标异常。
“铁驭，你的心率与皮质醇水平异常升高。
建议进行深呼吸调整。
目标单位言语存在明显的精神干扰意图，建议优先进行物理清除。”
bt沉稳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同时武器系统再次进入待激发状态，炮口微调，牢牢锁定那团红雾。
冰冷的枪口是对抗这种诡异存在的最强武器。
“看，你的伙伴比你看得更清楚。”
荒似乎对bt的反应很感兴趣，
“但暴力并非此刻的最优解，bt。”
虚影变得更加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
“所以，抓紧时间变强吧。”
它的话语速度加快，仿佛最后的留言，
“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算不上秘密的信息，
最近，龙国西南边境，毗邻‘昆吾’险地一带，将会发生大规模的裂隙降临事件。
规模…远超你的想象。
这是大势，不可避免。”
“西南，将会化为炼狱。
但危机之中，也蕴含着巨大的机遇。
那里弥漫的，来自世界间隙最本源的混沌能量，以及随之而来的、远超寻常强度的副本生物，对于其他人是毁灭性的灾难，
但对于你这个需要快速积累经验、获取高能材料的‘bUG’而言，却是绝佳的…快速变强的奠基石。”
“抓紧时间变强吧，杨钦。
在大势的齿轮将你在意的一切碾碎之前，拥有足以撬动它的力量。”
红雾虚影开始急速闪烁，变得几乎透明。
“好了…规则的干扰越来越强，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总之…见到你，很开心。”
“再见，老乡。”
杨钦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荒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插入了他认知世界的锁孔，即将扭转出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令人战栗的现实。
他猛地向前一步，仿佛要抓住那即将消散的虚影，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嘶哑：
“等等！按照你的意思…这颗星球，或者说我所处的这个世界，它的发展轨迹…
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预先规划好的，是一条…无法被改变的既定程序？
就像你说的那样，哪怕最终的结局不是彻底的毁灭，但在这个过程中，也必然会出现无数我所不能接受、无法忍受的惨剧？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那剧烈波动的猩红虚影似乎凝滞了微不可查的一瞬，仿佛一个程序在处理一个超出预设的复杂提问。
随即，它做出了一个类似“点头”的动作，能量构成的轮廓上下起伏，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确认。
“可以这样理解。”
荒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所以说，它跟我们曾经诞生的、那个充满了无数可能性与混沌的故乡宇宙，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缺少了那份最根本的、诞生奇迹的灵性。”
它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清晰可辨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深埋于无尽岁月下的、早已凝固的遗憾与不甘。
“曾经…在刚刚察觉到这一点时，我也像你一样，不甘心，不认命。我疯狂地尝试过，用尽了我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想要扭转那个在我看来糟糕透顶的‘结局’。”
红雾翻涌，仿佛映照着久远记忆中的波澜，
“我扶持势力，散播知识，我甚至试图直接摧毁几个关键的‘剧情节点’…”
虚影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数据流错乱般的杂音，像是冷笑，又像是叹息。
......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