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帝国安排你来的?”
杨钦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凛冬的寒风,
“还是那位城主大人?让你来我这里做眼线?还是苦肉计?”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孩子,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
“你最好……别说谎。”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压迫感,
“测谎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任何一丝心跳的异常,面部肌肉的微颤,甚至是血液流动速度的改变,都逃不过我的感知。”
在杨钦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和冰冷的质问下,那孩子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眼中没有被揭穿的惊慌,有的只是深沉的痛苦和绝望还有那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再有任何隐瞒,用带着哭腔和仇恨的嘶哑声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全盘托出。
“不……不是的!伯爵大人!”
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
“是……是城防军!他们……他们屠了我们的村子!整个村子!所有人……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我和娘……刚回去没多久……他们就来了……那个带队的军官……他……他就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鸡犬不留!”
孩子的眼中涌出混着血水的泪水,
“他们……他们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不能确定我和我娘……有没有听到昨天……昨天城主在您面前说的那些……那些帝国的秘辛!我们……我们全村的人,都成了帝国……掩盖真相的……牺牲品!!”
他仿佛又看到了母亲为了保护他,最终却倒在了血泊中的场景,声音泣不成声,
“我看着娘……死在了……我们拼死都要维护的帝国……那些军人的刀下……我心里……只有恨!无边的恨!!”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脸,看着杨钦,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哀求,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我……我只是帝国数以亿计人口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没有资源,没有势力,没有实力……我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杨钦身上,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只能想到您!伯爵大人!只有您!是连城主姥爷……都只能像狗一样趴在您面前的男人!换了是您的话……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让那些人……血债血偿!!求您……收下我吧!我愿意付出一切!!”
听完了这孩子带着血泪的控诉和近乎崩溃的哀求,杨钦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审视。
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小孩有点胆色,但现在,他需要重新评估了。
追踪而来?
杨钦心中念头飞转。
虽然没刻意隐藏行踪,但铁驭和铁血战士的行进,尤其是夜间行动,都会本能地消除大部分痕迹。
留下的那点细微线索,别说一个普通孩子,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未必能在夜里追踪百里,准确找到这里……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额头流血,浑身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眼神倔强的孩子。
这份追踪天赋……可不简单啊。
暮色如血,将荒原上的砾石与枯草染成一片暗红。
杨钦站在营地入口的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落在那依旧跪在营地外的小小身影上。
那孩子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单薄肩膀在晚风中难以自抑的微颤,透露出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德罗站在杨钦身侧,厚重的铁驭装甲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面甲上的光学镜片微微调整着焦距,同样锁定着那个孩子。
杨钦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德罗,发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无需言语,杨钦瞬间懂了。
德罗,还有可能也在某处观察着的戴维斯,必然是发现了这小孩身上某些不寻常的,难以简单定论的特质,才会将这份审慎的评估责任交到他的手上。
就在杨钦组织语言,准备开口进行更深入的盘问时,那孩子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他没有祈求,而是用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从破烂的衣襟内层,掏出了一块用脏布仔细包裹的东西。
解开布包,露出一块质地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留影石。
“伯爵先生,”
小孩的声音因为干渴和紧张而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知道您可能不缺我这样的手下,我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地方。”
他双手将留影石高高捧起,如同献上最珍贵的祭品,
“这是我在他们……在他们来到村庄时,就偷偷埋下的。上面记录了帝国军队屠杀村民,并且……并且诬陷您还有公主殿下的证据。我希望……希望对您有用。”
这一举动出乎了杨钦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走投无路,寻求庇护的孤儿,没想到竟还藏着这样的心思和胆量。
在屠杀降临的恐惧中,还能想到埋下证据,这份冷静和远见,绝非普通孩童所能及。
杨钦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沉默让小孩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下去,但他依旧固执地举着留影石。
片刻后,小孩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勇气,将留影石轻轻放在杨钦脚前干燥的地面上,再次郑重到近乎虔诚地磕了几个头,额头沾染上新的尘土。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迈着虚浮却坚定的步子,就要离开。
那瘦小的背影在苍茫暮色中,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
他很清楚,凭自己无法撼动帝国,但或许,这位能与帝国对抗的伯爵,可以。
“小孩,等等。”
杨钦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傍晚清晰地传入小孩耳中。
那小小的身影猛地一僵,停住了脚步。
就在小孩转身陈述和放下留影石的短暂时间里,杨钦的思绪在高速运转。
这孩子的胆识,冷静和对时机的把握,确实非同一般。
几乎同时,他战术目镜的界面上,bt那沉稳的电子音通过私人频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