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没接这茬。
他只是平静地问,
“不打了?”
“打打杀杀,终究是下乘。”
黯蚀的魂体在空中微微摆动,袍角无风自动,
“老夫活了几千年,见过太多天骄崛起以及陨落。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触摸到时空法则边缘的,不是没有,但每一个……最终都死于自己的狂妄。”
他在试探。
用话语试探杨钦的心性,阅历,底线。
杨钦笑了。
笑声透过外放器传出,带着明显的嘲讽,
“活了几千年,结果沦落到附身戒指,靠骗徒弟苟活?老鬼,你这几千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黯蚀的幽火猛然炽烈了一瞬。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激将法,太低劣。”
他摇摇头,声音中透出一种诡异的宽容,
“老夫不会上当。今日现身,本就不是为了与你死斗。叶牧那小子用一半生命源质换我拖延时间,我做到了。你我现在聊了这么久,他应该已经快到魔兽山脉了。”
这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叶牧确实已经跑远,假的是黯蚀绝不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
杨钦的战术界面显示,从叶牧离开到现在,只过去了四分十七秒。
如果黯蚀真想全力拖延,大可以发动更猛烈的攻击,而不是在这里说废话。
他在等什么?
或者说,他在怕什么?
杨钦的思绪飞快转动。bt也在神经链接中提供支持:
【铁驭,目标能量读数在缓慢下降,下降速率约为每分钟0.003%。结合其魂体特性分析,推测其在维持投影状态时需持续消耗能量。拖延战术对其不利。】
【另:情绪扫描更新。目标贪婪情绪占比上升至22%,恐惧情绪下降至27%。新情绪出现:好奇(11%),算计(9%)。】
好奇?算计?
杨钦心中一动。
他看着黯蚀,突然开口,“你在打量我的装备。”
不是疑问,是陈述。
黯蚀的幽火闪烁了一下,没有否认。
“有趣的造物。”
他说,目光再次扫过铁驭装甲,
“金属躯壳却能爆发出不亚于大乘期修士的速度与力量。还有那台……泰坦,是吗?
叶牧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
纯粹的死物,却拥有堪比渡劫期战力的威能,更难得的是,其中寄宿的人工之灵,竟已初具真灵雏形。”
他的话语中,那种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这些东西,”
黯蚀缓缓说,
“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连完整大道规则都尚未稳固的……世界雏形。”
杨钦的瞳孔微微收缩,终于听到点有用的东西了。
世界雏形?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之前这老怪还提到过规则封锁之地,顾黎悦也说过这个世界像是一本小说,但世界雏形这个概念,带着更本质的意味。
“你在说什么?”
杨钦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神经链接中已经向bt下达指令,
“记录所有关键词,启动语义分析。”
黯蚀似乎察觉到了杨钦的细微变化。
他飘浮得更高了些,确保自己在杨钦的突然攻击范围之外,然后才继续说。
“看来你不知道。也罢,老夫今日心情好,便与你说道说道。”
他抬起半透明的手,在空中虚划。
灰色的魂力凝聚成一副简陋的星图。
不是这个世界的星空,而是属于其他世界某种更抽象,更本质的结构图。
“你所处的这个世界,”
黯蚀指着星图中心一个微弱的光点,
“在老夫故乡的典籍中,被称为未央界雏形。意思是,它还在孕育,还在成长,就像母腹中的胎儿,尚未真正降生。”
“这样的世界雏形,在无尽虚空中数量不少。它们往往依附于某个成熟大世界,汲取养分,缓慢演化。正常情况下,世界雏形内部的生命,最高只能修炼到……用你们的等级体系来说,70级左右。因为70级对应的是触摸规则,而世界雏形的大道规则本身就不完整,自然无法支撑更高层次的存在。”
杨钦安静听着。
bt在快速记录分析。
“但是,”
黯蚀话锋一转,幽火锁定了杨钦,
“这个世界雏形,出现了异常。”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点出两个光点。
一个在皇城防线位置,一个在魔兽山脉方向。
“两个异数。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魂。”
杨钦的心跳慢了半拍。
“阁下想必,”
黯蚀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意味深长,
“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杨钦沉默了两秒,然后笑了,
“这点不用你说,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属于异界来客,并不属于这里,至少在户籍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不不不。”
黯蚀摇头,魂体在空中荡开涟漪,
“杨钦,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问你——”
他的幽火骤然炽烈,声音中带着某种近乎确凿的断定,
“你跟那顾黎悦,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对吧?”
虽然是询问,但语气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杨钦没有回答。
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面甲下,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神经链接中,bt的警报在轻声鸣响,
【铁驭,目标情绪剧烈波动。恐惧情绪飙升,当前占比41%。同时,计算模块检测到其魂体能量流动速率加快37%,疑似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黯蚀确实在恐惧。
虽然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千年老魔的从容,但他魂体内部,那些构成他存在的灵魂能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荡重组。
那是灵魂层面的心跳加速。
“果然……”
黯蚀低声说,声音中的颤抖这次掩饰不住了,
“果然如此……”
他飘得更高了,几乎要融入夜空中的雨云。
那个距离,即使是杨钦的相位移动也需要至少两次跳跃才能抵达。
“规则封锁之地……”
黯蚀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某个可怕的猜想,
“一次来了两个……这世界雏形到底有什么特殊,竟能吸引……”
他突然停住,幽火猛地转向杨钦,
“杨钦,你知道规则封锁之地意味着什么吗?”
杨钦依旧沉默。
但他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智慧手枪的枪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