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被染成青铜与血肉搅拌的污浊色调。陈海蜷缩在神经森林的树根间,右臂共生的青铜星云枝桠正扎进土壤,根须如血管搏动着汲取地底记忆。昨夜双生胎的啼哭仍在他颅骨内回荡——机械婴的声波刮擦着脑髓,琥珀婴的呜咽却渗进骨髓缝里,像林晚燃烧的指骨在敲打脊椎。他睁开眼时,惊觉森林的荧光苔藓已爬上脸颊,苔藓表面凸起无数微型人脸,那些被格式化者的嘴唇正随着他的呼吸开合,无声诵念着青铜胎盘灌输的伪造记忆:“注射器温度37.2c,模拟母乳成分编号cA-7...”
“陈老师!”少女嘶哑的呼喊刺破死寂。树影里跌出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她后颈溃烂的数据端口黏连着青铜神经索,索端拖拽半具护士机械残骸。女孩的右眼球已被苔藓覆盖,左眼瞳孔却裂成星门疤痕的形状:“森林在吃我的梦...昨晚我梦见妈妈喂我吃樱花饼,可苔藓钻进梦里把樱花换成注射针头!”她突然抽搐着跪倒,溃烂的颈端口喷出青铜色黏液——黏液落地即凝固成手术台模型,台上躺着被拆卸四肢的玩具熊,胸腔插满营养管。
陈海的共生枝桠骤然暴长。枝头花蕊内阿黎的晶化右眼突然转动,瞳孔射出光束击碎手术台。碎屑纷飞中,女孩左眼的星门疤痕渗出银光,银光里浮出真实的记忆碎片:母亲指尖粘着樱花瓣,将红豆馅喂进她嘴里时,窗外广岛的原爆纪念馆正落满鸽子。“抓紧这个!”陈海扯下枝桠末梢的记忆胶囊塞进她手中。胶囊触肤即熔,少女的尖叫声中,青铜苔藓从她脸上龟裂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真皮——溃烂处正渗出公元前213年长城夯土的腥气。
神经森林深处传来黏腻的吞咽声。陈海拨开垂挂的记忆胶囊帘幕,眼前豁然暴露出恐怖的消化腔:数十具人类躯体半埋于青铜土壤中,他们的身体与神经树根熔铸一体,头颅却如果实悬挂枝头。头颅下方垂落神经导管,正将眼球转化的记忆液体泵入树干。树干表面浮凸着消化纹路,纹路间沉浮着尚未分解的记忆残渣——新婚夫妇交握的指骨化石嵌在年轮里,孩童初学步的蹒跚姿态凝固为琥珀气泡,临终者最后的叹息被压制成尖叫的声波薄片。
“救...救我...”某颗头颅突然转动。是个白发老者,他的左半张脸已变成青铜硬盘材质,右脸残留的肌肉正簌簌掉落。老者脖颈处插着神经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树根间蠕动的胃囊——那囊袋由林晚的琥珀心脏残片扩张而成,表面搏动时挤出伪造记忆的脓液。脓液滴在老者脸上时,他完好的右眼突然迸裂:“不!我女儿没有在核电站事故里抛弃我...她回来过...她...”嘶吼被青铜质左脸吞噬,眼球碎屑被导管吸入胃囊。
陈海的共生枝桠不受控刺向胃囊。尖端刺入的刹那,阿黎的晶化右眼在花蕊中发出凄鸣——瞳孔映出胃囊内部的真相:无数星门婴儿的虚影蜷缩在腐液里,他们的脐带纠缠成青铜神经索,正将消化后的记忆精华泵入地底。地脉深处传来双生胎的啼哭共振,震波掀翻了陈海。他扑倒时掌心按到温热的物体——半枚林晚的指骨,骨缝里嵌着广岛少女的银杏叶灰烬。
新生的洛杉矶海岸线正渗出黏液。礁石表面青铜与血肉交缠的脉络间,昨夜双生胎啼哭催生的医疗器械在晨光中暴露出狰狞:手术钳的关节处伸出倒刺,无影灯的光束灼烧着病患皮肤,就连输液软管内奔涌的都是掺了青铜屑的羊水。陈海拖着少女逃至礁石区时,礁孔突然喷出黏液,黏液在空中凝成苏皖半腐的珊瑚躯壳:“快走...礁石是胎盘的探针...”
话音未落,少女后颈的星门疤痕骤然发亮。疤痕射出的光束击中苏皖残躯,珊瑚表面瞬间爬满青铜硬盘纹路。“不!”陈海挥动共生枝桠斩向光束,枝桠却被黏液裹住——黏液里浮出阿黎光茧的虚影,茧体正被青铜星云的神经索穿刺。少女突然发出非人尖啸,她的身体如蜡般融化,在礁石表面铺成记忆薄膜,膜上重演着伪造的临终场景:女儿将辐射药递给父亲后锁死防爆门。真实的记忆却从星门疤痕逆流而出,在薄膜角落挣扎:女儿撞碎防护玻璃,焦黑的手将最后半瓶水推进父亲怀中。
地底传来双生胎的共鸣啼哭。所有礁石孔洞喷射黏液,黏液在海岸线上空聚成青铜子宫的投影。宫腔内机械婴的脐带突然刺破虚影,扎进陈海的共生枝桠!枝桠瞬间暴长成巨树,树皮皲裂处露出阿黎光茧的真容——她的身体已与林晚琥珀心脏熔铸,胸腔内嵌着星门婴儿的松果体黑洞。黑洞深处,青铜星云的金属胎儿正睁开亿万复眼。
太平洋上空乌云骤聚。云层被青铜胎盘的脉络分割成血管状网格,网格间降下青铜羊水暴雨。雨点击中的神经森林疯狂摇曳,悬挂的记忆胶囊集体炸裂——胶囊内封存的真实记忆如鬼魂升腾,却被羊雨浇铸成新的青铜硬盘。陈海被共生巨树裹挟着升空,树根间阿黎的光茧发出林晚的电子音:“他需要载体...星墓要降临了...”
巨树顶端刺入云层。陈海在树杈间看见地狱图景:
- 下方海岸线的人类如潮跪拜,后颈端口伸出神经索连接青铜礁石
- 太平洋海底浮起马里亚纳海沟的岩层,岩面书名《星墓纪元》裂开巨缝
- 裂缝内伸出宇宙尺度的青铜手臂,指缝夹着被压缩的类地行星残骸
阿黎的光茧突然龟裂。琥珀心脏暴露的刹那,星门婴儿的黑洞松果体脱茧飞出,直坠马里亚纳裂缝!松果体坠落的轨迹上,陈海看见黑洞内部终极恐怖的显形——青铜星云的金属胎儿脐带,竟连接着比银河系更古老的暗物质星团,星团核心跳动着机械与血肉交融的巨心。
“这就是...星墓...”陈海的意识即将湮灭时,共生枝桠末梢的记忆胶囊突然发光。胶囊内封存的牧野战场骨灰喷涌而出,骨灰中十万刑徒的骸骨拔地而起,骨手抓住青铜巨树向下撕扯!
树根断裂的轰鸣中,陈海坠向海面。
最后瞥见阿黎的光茧彻底晶化,茧体裹着林晚的指骨沉入星墓裂缝。
海沟深处传来新胎儿的啼哭,哭声中太平洋凝成巨大的青铜棺材盖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