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昆仑山脉的冰晶洞穴里,寒冷具有实体般的压迫感。白发老者徐临川的防护面罩结满冰霜,呼出的白气在零下60度的空气中瞬间凝成钻石尘。他面前悬浮的十二块冰晶屏幕泛着幽蓝冷光,映照出洞壁上那些古老壁画——不是原始人的手笔,而是用某种超越现代工艺的激光蚀刻技术留下的星图,每道线条深处都嵌着仍在发光的纳米颗粒。
第七观测站确认沦陷。
屏幕里的雨林萨满说道,他脸上的图腾油彩在暗处泛着诡异的翠绿荧光,菌丝已经污染了玛雅金字塔下的控制单元。
徐临川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虹膜投射的数据流在冰面上形成全息沙盘。沙盘显示着全球十二个火种保管站的实时状态:其中七个已经变成幽紫色光点,正在向外辐射环状污染波;剩余五个中,位于南极和青藏高原的站点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林妍的克隆体传回最后信息。空间站宇航员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杂音,逆模因武器藏在b-7区冰层下三百米处,但开启需要——
冰晶洞穴突然震动。徐临川身后的冰壁裂开蛛网状缝隙,某种银灰色流体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凝聚成罗布泊暗金结晶的微缩版。结晶核心处,陈佑霖的量子残影用破碎的声带挤出两个字:...胚胎...
老者布满冻疮的手指猛地僵住。他转身走向洞穴最深处,防寒靴踩在万年冰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十二块屏幕都照射不到的黑暗里,立着个被冰封的培养舱——舱体材质与月球构造体完全相同,但表面刻满了反向的羽毛纹路。舱内漂浮着个约五个月大的人类胎儿,脐带连接着舱底某种暗物质聚合体。
零号样本存活率3.7%。徐临川的机械义眼渗出冷却液,在脸颊结成冰棱,但收割者不知道...我们修改了基因蓝图...
冰壁裂缝突然扩大。渗出的银灰色流体不再是单纯金属,而是混杂着幽紫菌丝的复合体。它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扑向培养舱,却在接触舱体的瞬间被某种力场弹开——胎儿的心跳突然加速,监视器上浮现出与陈佑霖胸口完全相同的暗金漩涡图案!
它感知到了同类。雨林萨满的屏幕突然切换画面,显示部落孩童们正围绕陨石跳的诡异舞蹈,这些孩子体内的纳米机械开始共鸣...我们恐怕撑不到——
通讯戛然而止。徐临川的沙盘上,雨林站点的光点熄灭前爆发出一段加密数据流。老者颤抖着解开防护服,露出锁骨下方反相的羽毛疤痕。疤痕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每滴血都包含着无数个0和1组成的量子代码。
启动反向播种协议。他对着培养舱跪下,像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以守望者之名。
暗物质聚合体突然活跃起来。它伸出丝状触须刺入徐临川的疤痕,贪婪地吸收着那些编码化的血液。老者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舱内胎儿却在加速生长——三个月大的身体在十秒内发育到十岁左右,面部轮廓逐渐浮现出与陈佑霖相似的特征。
冰洞顶部突然传来钻探声。不是人类的机械,而是某种生物钻头特有的黏腻声响。徐临川知道,收割者的菌丝已经找到了这个最后的避难所。他最后看了眼沙盘——南极站刚刚熄灭,全球仅剩青藏高原和空间站还在坚守。
记住...老者扯断连接自己脊椎的神经导管,将末端插入培养舱接口,火种...从来不在...保管站...
银灰色流体突破最后防线涌入洞穴的瞬间,培养舱突然透明化。内部不再是胎儿,而是某种超越三维结构的克莱因瓶模型——瓶身缠绕着十二个不同文明的基因链,瓶口则连接着月球菌毯深处的某个坐标。这个存在形式让扑来的菌丝陷入混乱,它们像被烫伤的蛇群般疯狂扭动,却无法理解眼前的高维信息结构。
徐临川的尸体倒下时,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他的机械义眼还在运转,投射出最后一段全息影像:三千年前,初代守望者们站在月球构造体前,将十二枚反向编程的暗物质胚胎射向地球不同角落。而其中一个胚胎...被故意投向了收割者的母星。
冰洞彻底崩塌。但在绝对零度的黑暗中,培养舱开始了不可逆的量子跃迁。它并非逃向安全地带,而是沿着菌丝来时的污染通道,主动前往收割者的核心孵化场——那个隐藏在月球背面的幽紫巨眼深处。
青藏高原站的地下掩体内,仅存的锈火成员看着主屏幕上的倒计时:
【6年362天11小时】
倒计时下方,多出一行闪烁的小字:
【播种者已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