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宴会,实际也只是是相对丰盛一点的聚餐,不过瞧蕾米那努力围着土制炉灶转的模样能看出她真的很用心。
波佩和梅丽见状会心一笑,蹦蹦跳跳地凑上前,也不管蕾米事先说的让她一个人来不要搭手的嘱咐了,很快变成了热热闹闹的联合烹饪。
至于安全问题不用太担心,东部树海虽然危险重重,但在小乌的陪同下,稍微生火做个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黑狼鸟的野外平均生态位在大怪鸟和彩鸟等一众大型鸟龙种怪物之上,持平甚至超过诸如浮空龙,奇怪龙等小型飞龙,仅略低于作为顶级掠食者的火龙,电龙等大型飞龙,一反同属怪物低端捕猎者的印象,跻身食物链中上层,是鸟龙种中的豪杰。
另外它浑身上下没多少肉,全是棘刺和坚硬的鳞甲,还有剧毒,实在不是理想的狩猎对象,外表紫黑的颜色除去方便夜行对于某些强大怪物也起倒胃口的作用,因此就是真的偶然碰上火龙那种天空霸主经过正常也不会多看这边一眼,只要己方不主动挑事,所以别闹腾的太过分是没关系的,稍微注意下火光还有猎物遗骸吸引来的飞虫跟小动物即可,足有半个成人那么大的巨蜂,盾虫或食腐甲虫等玩意还是很麻烦的。
问题是听波佩介绍,黑狼鸟天性比较暴躁易怒好斗,经常明知不敌也冲过去攻击其他大型怪物,典型的不战斗毋宁死的物种,对维护自己的领地与看中的东西有着近乎狂热的执着。
但小乌目前还算安静,应该不会那样吧,当然还是压根别有飞龙种过来最好,一般应该没那么倒霉,蕾米心说。
随即她下意识地拍了拍口袋里的蓝色晶石,暗道如果这东西真的能让怪物听话就再好不过了,可不想再经历波折腾,在艾露猫的营地和聚落那边已经见识过小乌那吓人的狂暴全开的模样。
才一愣神的功夫,没想到各种食材的分类跟预处理已都完成了大半,让蕾米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佯装嗔怒道:“真是的,我说过这次你们是客人吧,真是一点都闲不住啊你们两个。”
“哎呀,习惯了,习惯了,下意识就,光让我看着不动手实在做不到啊喵,身体自己动起来了,不好意思。”波佩嘿嘿陪笑,一边还频频弯腰。
有时候觉得他有些礼貌地过头,不过放在艾露猫身上这种行为模式并不觉得别扭,反而更显可爱风趣。
接着波佩他重新挺起身体,继续处理食材去了,用野猪大腿骨制成的骨刀将肉按部位分割好。
梅丽同样活跃,早早将工具分类放好以待取用,接着拿提前准备好的橡木炭迅速生火,并架起了锅,顺带处理了山菜,将枯叶杂草与不好的部分悉数剔除。
“作为随从艾露,做饭也是重要的技能之一,所以蕾米你别在意,就当给我们机会修行了。”
拗不过两小只的蕾米摊了摊手,还能怎么办,只能随他俩去了。
先不提毛绒绒的艾露猫本就惹人疼爱难以拒绝之要求,被信任然后抢着帮忙的感觉也叫蕾米非常开心,更不要说大家一块做菜确实特别有趣,干脆顺其自然。
那一瞬蕾米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艾露猫的猎人“老大”了,虽然没有实际真的见过猎人和随从艾露的相处,但以前经常能从村中邻里口中听到一些传闻,不禁心想或许就是眼下这个样子的翻版也说不定。
真好啊,猎人,又一次狠狠地羡慕了,能这样带着艾露直到世界尽头。
好遗憾不能成为其一员,但是抱怨也没用,至少在注定到来的分别前享受与两个小家伙的相处吧。
料理过程中使用的器皿大部分是粘土塑成的泥器,包括那口锅,经过简单的烧结而成,算不上真正的陶器,耐久不足,但临时用用还是没问题的,煮次水烧个汤什么的轻轻松松。另有一些波佩拿橡木片箍出来的瓶瓶罐罐,用以盛装岩盐,细碎的香草跟果仁等物。
营火和厨具还有食材都准备完毕,接下来终于轮到正式烹调。
要做的并非煎烤肉类然后撒调料那样简单的菜色,除去采集狩猎到的肉类跟菌菇,调味品找到了一大堆,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野辣椒,野山椒,甜叶菊,森林芥菜,柠檬草,胡椒草,龙荆芥还有丸鸟芹,以及树海月桂。辣,麻,甜,香一应俱全,足够支持复杂的调味。有这样的条件,饮食还只管果腹就太可惜了,也是蕾米提出要开宴会的原因之一。
……顺带作为回忆跟纪念,之后路上可能就没法再这样悠闲了只能磕风干防腐的便携食物,另外离开危险地带之际也意味着分别将会到来。
蕾米不知道两小只和一大只心里怎么想,反正她是拿眼下这顿饭当作饯别仪式一般看待的,全心全意投入其中,力求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一人两艾露各显神通,原本充盈在空气中的泥草腥味逐渐被料理的香气覆盖。
造就美味所有的东西都是取自大自然,再一次印证了知识与经验的重要性。
想蕾米初入树海之际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现在只觉得东部树海的“宝库”之名当真所言非虚。
“完成了,首先是我的,来品尝看看吧。”
最先做好菜肴的是作为主角的蕾米,她笑盈盈地忍着烫将锅整个端离灶火,快速放置在当做餐桌的一块平整石头之上,随后拿起大碗和木勺利落地分餐。
波佩和梅丽要做的吃食默契地都没用锅,蕾米知道两个艾露是特意将主菜让给她做,也不矫情,过程中大胆地放开手脚操作,使出浑身解数,连小乌都考虑到了,调味为自然清淡风,怪物吃也适口那种。
应该适口吧……至少原先家里养的丸鸟挺爱吃的,都是鸟龙种生物,多少口味应当有共通之处,无非体型大小与野生驯化的区别。
丸鸟原产南国温湿地带,但有人照顾给予屋舍在北方饲养也不成问题,蕾米她家养了不少,用以获取肉蛋,可以说非常熟悉了。
不知怎的那一瞬蕾米忽然觉得似乎从小乌的双眼中看出了些类似埋怨的神色,不由得有股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但又克制不住还有所感应的想法开始在头脑中翻腾。
蕾米心想坏了,小乌它该不会察觉到眼下吃的是散伙饭了吧?!
可是没办法啊,黑狼鸟终归不是家禽,于情于理都不该带回村去。
尽管驯养怪物在当今社会本身并不稀奇,比如丸鸟本身也属于一种鸟龙,立起来一人多高的它们长满彩色羽毛的身子圆乎乎的像个球,小翅膀长脖颈大脑袋,外加个扁扁的喙,看上去呆呆的,主食虫子和嫩叶,怎么都和动不动抓个草食龙来啃的蓝速龙之流不搭边,但确实是那些家伙的远亲。
关键是黑狼鸟跟丸鸟的区别比后者与蓝速龙还大,光体型便是天壤之别,全身也不是羽毛而是坚硬的多刺鳞甲,单纯走路都能把人创出个好歹,更不要说它的尾棘还带剧毒了,仅仅只是一个划伤都能带走中小型生物的性命,万一哪个小孩因为好奇乱碰很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因此就算小乌很听话,但其存在本身即是危险,注定没办法随便带回家。
食物亦是个问题,黑狼鸟每天要吃差不多体重四分之一左右的东西,粗模估计得五吨上下,还都以肉为主,另佐一些虫类以维持鳞壳健康,脱离大自然想也知道是很难养活的,人类世界真的不适合它。
蕾米知道小乌不舍得跟自己分开,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费劲一路追到艾露猫的深绿部落。
但人类跟大型怪物终归不是一路,虽然很不忍心,还是要当断则断,否则结果对双方都是悲剧,所以只能对不起了。
深呼一口气的蕾米强迫自己放空心思恢复冷静,不去看小乌的双眼,暗示一切都是胡思乱想。
总之暂时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忘记烦恼,专注眼前,先填饱肚子。
“来品尝吧,甘甜炖肉,具体点说就是蜜蜂幼虫配蜂蜜炖腌渍野猪肉。这可是我老家的名菜哦,能够强身健体呢,很有营养,人吃了浑身有劲,丸鸟吃了下的蛋又大又多。”
波佩跟梅丽惊叹于蕾米的“下蛋”之言,起初有点懵,直到看见旁边的黑狼鸟把蕾米单独盛好给它的大盘炖菜给一口闷了才反应过来,拿起勺子开始对付自己那一份。
两个艾露心想饲料就饲料吧,看蕾米那么认真拒绝就太失礼了。
不过细一琢磨其实拿去喂丸鸟并不稀奇,蜜蜂幼虫和大野猪的肉都是产量很大的食材,非常便宜,因为外型和风味的原因上层人士不太喜欢,即俗话说的卖不出价,边境村庄的人们除去自己食用,偶尔拿来喂养比较虚弱或者得病的鸟龙种家禽给它们调养身体也是很正常的。
波佩和梅丽想到这决定摒弃偏见,以实际味觉感受为评判标准。
起初战战兢兢,不曾想入口之后顿觉惊艳,两个艾露猫不约而同地眯起双眼。
不止艾露猫们,连不远处蜷卧着黑狼鸟小乌都短暂地收敛起戾气,大喙微颤,虚空研磨着残留在口中的香气,一副被美味俘获的表现,对蕾米的埋怨都消失了大半。
不管是平日里有点小话唠的波佩还是习惯性扮作傲娇的梅丽,这一刻都卸除了伪装,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那是艾露猫处在极致放松和愉悦的状态才会出现的下意识行为。
“往常我对甜食不太感冒的,蜜蜂幼虫什么的也不太接受,野猪肉炖成甜口更是从来没见过。但是,这个,怎么说呢,感觉一切都很调和。”
细细咂摸的三花猫梅丽,除去被小乌追击深陷危机那会儿,难得地再次整个睁开了她那总是半眯着的眼,顿了一会又开始舀起第二勺第三勺,显然对味道非常满意。
“因为我们艾露猫天生对甜味比较无感嘛,往常不爱吃甜的是很正常的,更喜欢腥鲜的食材喵。但是蕾米做的这份炖肉确实不一样喵,一点都不会觉得违和,所有味道完美融合成了一体。先前做饭的都是我来着,有点后悔现在才知道蕾米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喵。”
波佩也能看出喜欢吃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半开玩笑式地讲话,期间小鼻子一耸一耸,浑身的白色毛发都因为激动竖起来大半。
他肚子里的词汇量比起梅丽要多得多,单纯几句称赞显然不够,于是很快清了清嗓子进入解说状态。
“说起炖肉,本来甜味主基调是很反常规的喵,一般都是只加一点点糖提鲜,要恰好能感受到又不会觉得太甜的程度才好,更不要说用的还是腥臊味比较重的野猪肉,正常应当是加香料一起煮成咸甜口喵。但蕾米这份明明盐味和调料味都很淡,却完全不觉得腥,好厉害喵。幼虫也都预先切碎处理过,经过炖煮几乎都融化了,与蜂蜜,香草还有野栗子仁混成浓厚的酱汁,几乎不影响观感,配上软嫩的肉,太棒了喵!”
“除去用香料调味,控制好火候透透地炖煮也能去腥嘛。”蕾米有点小得意地在一旁开口。
她自己也没少吃,还是熟悉的味道,不,可能比在家里的那些时候做的还好,大概是心境不同的缘故。
“对哎,高温处理祛除腥味喵,很多偏远地区确实都流行白肉料理。”波佩双手击掌,两眼放光。“请务必教我这个,感觉以后当随从猫会用得上喵!”
“好好,也不是秘密啦,我说你记就好。其实没那么复杂,除去事先一定要彻底放干净血外,无外乎大火煮开,小火慢炖,所有浮沫通通去掉,然后……”
梅丽中途完全没插话,但是笑容从未消失,只是在一旁看着伙伴们聊天就觉得很开心了。
主菜悉数下肚后,波佩的烧烤也好了,就见他七手八脚地从炉边抄回一捆焦香的串串。
“接下来请用,我特制的烤大石螺!搭配烤饼干一起吃更棒哦。”
波佩烤的意外的不是野猪肉,而是林间湿地里抓来的螺,应该算是田螺的一种,不过个头相比之下大了很多,跟拳头有一比,仔细去掉壳和内脏并洗净后用龙荆芥腌制,再穿串烤熟,最后撒上烘干的胡椒草碎和岩盐调味。
他本意想搞点特色,还用野猪肉的话就和蕾米的正餐撞了,岂不无趣,于是选择“另辟蹊径”。
其实最初打算烤鳄龟来着,怎奈那玩意太凶了,波佩不仅没得手反而差点被咬了一口,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不会乱动的猎物。
初见烤螺串,蕾米和梅丽都有点下不去嘴。
关键时刻又是小乌出场,不顾波佩阻拦低头伸脖过去一口喀吧磕了好几串,吃的挺香,然后把木签一吐,眯眼一脸享受的模样。
它的举动让两个姑娘安心了不少,开始硬着头皮品尝。
结果意外的不错,外皮酥香,内里的肉则韧中带脆,有些胶质感又不会太难嚼,配上微微麻辣的胡椒风味调料十分上头,而且和波佩说的一样,跟野生的沃尔米麦子制作的饼干十分地配。
“怎么样,很好吃吧。虽然这里的石螺的种类跟我老家那边的不太一样,但到底都是螺,我可太有经验了,一看就知道会好吃喵。”
“确实很好吃,原来波佩你的家乡也会吃螺的吗,难怪会想到做这个。”蕾米啃着串说。
“对呀,沙漠绿洲和山脚的河流里也是有类似的石螺的,那里的石螺特别美味喵,比这里的味道还要更好,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吃吃看。”
波佩笑盈盈的,烧烤得到认可很高兴,至于私下里抓鳄龟失败的糗事不出意料地被他隐去。
“烧烤也吃完了喵,接着该轮到梅丽你的啦。”
说着闲不住的波佩就要去抓梅丽放在身边的盆,看样子是某种拌菜,或嫩绿或深绿的杂蔬混合在一起堆得满满的。
“不许动!”
有点脸红的梅丽想要阻止,在品尝过蕾米跟波佩的手艺后她自觉自己的野菜沙拉有些拿不出手。本想糊弄过去,哪曾想波佩那小子居然眼尖看到了,还半点不客气,她登时就急了。
两只艾露猫互相转圈围绕杂菜沙拉展开了争夺战,喵喵拍成一团,可惜互相奈何不了。
梅丽理论上体力占优,然怕伤到波佩导致束手束脚,这才半天没出结果。
“哦,这是野菜杂拌吗,很好吃哦,有点苦,但是越嚼越香哎。”
到底还是没藏住,蕾米过来搭上了手,从波佩手中接过了盆,并成为了第一个品尝的人。
虽然得到的是赞美,可梅丽还是有些不自信,扭捏着问道:“真,真的吗?”她因为难为情尾巴都炸毛了。
波佩趁机抄起树棍做的筷子啊呜来了一大口,接着肯定了蕾米的评价,并再度进入评价模式。
“……柠檬草,森林芥菜,还有紫萁的混合拌菜,紫萁事先没有焯过水,所以苦味很明显,本该是缺点,但是柠檬草的酸香很好的中和了喵,跟森林芥菜的芥辣味也很搭,非常爽口,很棒哦。为什么要藏起来呢,这不是做的很好嘛喵。”
“刻,刻意恭维我也是没有好处的。”梅丽一改平日的硬气,显得有些娇羞。“反正我只会杂拌,别的都不会做……”
“才不是恭维呢,真的很好吃,不信你看。”
波佩深知用事实说话的重要性,指了指了空盆,没有什么比一个菜全吃光光的餐具更有说服力了。
梅丽一个没忍住眼角湿润。“你这家伙……”
波佩不安分的小手借机攀上梅丽的肩,可惜尽管氛围看似不错,但正果还是没那么容易修成的。
不出意外某男猫头上又肿大包了,惹得蕾米一阵发笑。
后续又接着做了很多别的吃食,山菜辅料用尽了就直接炭火烤肉,热热闹闹的聚餐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