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李叔店外,曲指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戴眼镜的李青从中探头。
“鸣哥!”李青咧嘴,连忙让开位置:“进来!快进来!”
……
跟关李青上二楼,在进客厅时,夏一鸣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寒暄……
没有!
一坐下,夏一鸣便绷着脸,对那帮半生不熟的大人们说:“关于见生他们……”
‘叭啦叭啦’地把自家小伙伴为什么会被盯上的原因说完,夏一鸣停顿下来,让自己缓口气之余,也让那些且惊又喜的人把他刚才说的话给好好消化一下。
“鸣……鸣哥!”李青率先回神,瞪大眼睛,一脸惊喜若狂地说:“你是说,我和姐、还有生哥、婉姐都有那……那什么天赋!”
“对!”在众人的注视中,夏一鸣点头,同时补充一句:“不是只有你们有,而是你们的天赋比较好,所以它才会盯上你们,并在昨晚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吴磊虽然有几分茫然若失,但还是强打精神道:“所以上次婉……豌豆之所以被……胡秀青盯上,也是因为这个?”
“对!”夏一鸣再次点头:“那次除了豌豆,其实你们也是它的目标。”
尽管石头的天赋一般,但奈不住这人体格是他们这伙人里最壮硕、也是阳气最足的。
他的此话一出,整个客厅里一片安静,就连方才脸上满是喜色的李青;还有控制不住嘴角,让它一个劲往上翘起的林见生,此时也冷静下来。
李青的脸逐渐垮下来,同时想道:‘对啊!虽然有好天赋是件好事,但按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玩意在某些群体里,仿佛也是一块肥肉,还是谁都能啃上一口的那种。’
片刻之后,李叔看了侄女一眼,抹了把脸,叹着气问:“那按阿鸣你的看法,小青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又是狐狸,又是蜘蛛……
听完自家当家的话,李婶看了眼自家那几个孩子,咬咬牙,跟着问:“那什么……有没有一种让他们变成一个普通人的办法……”
李青大惊,失声叫道:“妈!”
李婶别过头,用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看着夏一鸣。
夏一鸣则是一愣,随后连忙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说的天赋,是一种由内及外……呃!简单点说,您可以理解为,他们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比一般人好。而这种天赋可能是体力,也可能是体质,甚至是智力、意志,以及对某些事物的理解能力……”
解释完,他抿抿嘴,补充道:“想要破坏它不是不可以,但相对的,当它们被破坏之后,阿青他们的身体也有可能会因此而留下后遗症,甚至是直接垮掉!”
最后……
“所谓的天赋,其实只要是大夏的人,就差不多都有,只是他们几个比较好而已。”夏一鸣抬头,在吴磊身上点了点,表示他其实也有,只是没其他人那么耀眼。
吴磊:“……”
大王果然没怎么变,包括这种不自觉往别人肺管子上戳的安慰方式,也是一如既往。
夏一鸣安慰完自家那看着有些失落的小伙伴,转头对李婶说:“其实您不用担心,只要等再过几年,他们的这份天赋也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出现变动。”
如果没有入门,他这几个小伙伴过个几年就会错过修行的黄金时段,现在的天赋也会因为……咳咳!种种原因而逐渐泯于众人。
此时,林见生的爷爷见孙子此时有些傻眼,心里像明镜似的他微微叹气,发出一声轻咳。
“那个……咳!小夏啊!”林爷爷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一时有些讪讪,但当他瞥见自家孙子脸上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茫然若失,便一咬牙,硬着头皮问:“我是想问,如果说……呃,我是想说,既然我家见生有那什么天赋,那有没有地方能让他……呃!学点那方面的东西?”
老爷子说完,脸上顿时感觉有点燥热,只不过他皮肤的颜色是那种劳动人民特有的黑,所以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发现。
“阿爷!”林见生有些意外,用讶异中夹杂着欣喜的目光看着他爷爷。
夏一鸣有点意外,但……又好像不那么意外。
不过,等他回答的时候,却是中规中矩:“这个的话,我倒是没有了解,如果您感兴趣,那我可以帮您问问。”
林爷爷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表面上却是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小夏你了。”
吴磊父亲等林见生爷爷的话说完,连抢过话头:“那小鸣啊!我想问问在发生那种事后,我家阿磊能获得什么补偿吗?”
夏一鸣:“……”
……
等应付完有些难缠的吴家父母和李婉家那俩让人看着就心生无明火的鼻涕虫,夏一鸣起身,强笑着提出告辞,理由是担心自家外婆,想回家看看她老人家回来没有。
大人们还没说话,但熟悉自家小伙伴的几个少年人,却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完,如果再拉人,那等大王的脾气真起来,后果就是……
有点头皮发麻的李薇率先朝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其他人微微点头……
李青会意,操着有些破音公鸡嗓对自家老妈说:“妈,既然鸣哥担心夏奶奶,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见生也是转头对自家阿爷……
……
等从二楼下来,李婉看了眼瞬间变脸的大王,苦笑着说道:“抱歉,我……”
“行了,行了!”夏一鸣摆手,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谁啊!”
要不是顾及自家小伙伴,谁特么愿意搭理那俩玩意。
不过……
“你的监护权真不能从他们那转出来吗?”娃娃脸少年皱眉问道。
“那是未遂,也没有证据……”微胖少女摇头,随后瞥了眼还差自己半个头的小伙伴,轻笑着补充一句:“我快十八了,到时候他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干涉我的人生了。”
‘但那俩人终究是个隐患啊!尤其是十八……等这个没了,就也意味着保护未成年的……’
片刻后,夏一鸣叹气,一边挥手道别,一边扔下一句:“如果需要,就来找我吧!不要有心理负担。”
反正他也不是没有教训过那俩货,以前他就不怕,现在……哼!就更不怕!
李婉抿嘴,微微颔首。
直到少年远去,连身影都消失在拐角处,她才用微如蚁呐的声音说道:“谢……大王……”
……
回到家,夏一鸣到二楼瞅了一眼,在发现自家外婆还是没回来后,眉头不由得皱起。
“怎么这么晚?”他小声嘀咕的同时,转头看向南边。
按以往来说,虽然会安排人守灵,但那差事,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轮到自家那老太太吧!
然而这一次……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
夏一鸣沉默片刻,带着几分担忧跑上五楼……
……
面对外孙的担忧,本来还有点暴躁的陈凌瞟了他一眼,表情一缓,摆摆手道:“没事!是那边为停灵的事吵吵个没完,所以才拖到现在。”
“停灵?”夏一鸣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
“这个嘛……”陈凌随手把电脑合上,转身对自家外孙说:“这主要是因为除了你五爷爷,其他几个老头子都不乐意让那死不瞑目的小孩在祠堂里停灵。”
夏一鸣:“……”
果然,那群老顽固最喜欢没事找事!
看到外孙那毫不掩饰的嫌弃,陈凌顿时一乐,不过等他想起曾经的过往,便忍不住为那几个老哥哥和小老弟们辩解两句。
“在这事上,我倒不觉得他们有错处。”
陈凌习惯性地抬手,往下巴捋去……几秒后,他轻咳一声,在外孙揶揄的眼神中放下手,继续道:“一般来说,像那种明显死于非命的孩子,往往都会带着一股怨煞之气……”
“如果处置不当,那玩意搞不好会污染祠堂里供奉的‘祖宗’,而‘祖宗’出事,就意味着一个家族用几代甚至是十几、几十代人构筑的蒙荫可能会出现问题。”
最后,陈凌点了点自家外孙的额头,吐槽道:“别总因为他们当初针对你的那点事,而总觉得他们是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老夏家攒点蒙荫可不容易,总不能让人给随便挥霍喽!
夏一鸣后退一步,伸手揉揉额头,扯起嘴,敷衍地应了声:“知道知道!”
……
等外孙下楼,陈凌转头朝南边瞥了眼,随后低头,把目光投到三楼,心情突然有些微妙。
“如果说……那几个老伙计在当年同意把阿元的名字写到族谱上,那夏家的蒙荫,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带点紫呢?”
一般来说,如果某人能接受香火,那就意味着其已经顺利构筑了神座,而那样的人物……哪怕修为再低,起码也是个暂时没有神职权柄的‘伪’神。
如果换算一下,那就相当于——
“人仙。”
陈凌默然,随后摇头,轻声道:“……可惜了。”
当年,最反对把阿元名字写进族谱的那伙人,就是以五哥为首。
而阿元当初要是能进族谱,那后来的事……
“哈啊!算了,或许这就是‘时也命也’吧!”青年长叹一声,抬手拍拍脸,把刚才的那点惆怅拍飞;然后挽袖,打开电脑,准备去看看有没有新买家上线。
……
22:54
正跟小号自己小声讨论的夏元昭突然竖起耳朵。
数秒后,他转过头,对正在跟作业死磕的小侄子说:“姑回来了。”
“啊!”夏一鸣先是微愣,在意识到大佬刚才的意思后,他捏了捏眉心,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只是……
“她上来了。”夏元昭瞅了眼那没进二楼,而在门口犹豫片刻便抿着嘴往上走的老太太,开口提醒道。
夏一鸣再次一愣,随后瞪眼,连忙压低声音:“您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抬脚朝门口走去。
“她往上面去了。”小号夏元昭说完,朝五楼指了指,摸着下巴说道:“她的目标可能是住上面的老头子。”
夏一鸣:“……”
停顿数秒,他回到座位,有些好奇地嘀咕道:“所以,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
五楼。
陈凌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伴,满是惊讶地说:“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再等等吗?”
夏外婆摇头,苦笑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其实挺怕死的。”
其实,她今天一天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如果遇到危险的人,换成了她家那小祸头子,那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她,到底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而她得到的结果就是……
如果她家老头子刚好不在,那她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混蛋,像五哥家小十那样……死不瞑目地躺在祠堂里。
夏外婆:“……”
一想到那种揪心的场景,她当时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甚至直到现在,她都还感觉心口沉甸甸,连呼吸都没往日那般顺畅。
听完老伴的担忧,陈凌默然,心说:‘都说祸害遗千年,眼下就那小祸头子闯祸的能力,怕是你我都被他熬走了,他还能活蹦乱跳在这世界上蹦跶。’
不过,吐槽归吐槽,但如果能用这点就让老伴下定决心,那他绝对是举手欢迎的。
只是现在……
陈凌略微犹豫,才叹气道:“这事恐怕得找阿鸣商量商量。”
他的法门虽然也还行,但终归是旁门之法,而底下那俩……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婶娘家的,都是有特殊机缘的人,所以……说不得他们有比他更好、更适合老伴的法门。
除此之外……
有些事或许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跟老伴透个底。
“啊?”夏外婆有些惊讶,她不解地看着自家老头子:“为啥要找阿鸣?”
陈凌看着她,在斟酌数秒后,伸手拉过老伴那已经泛起老人斑的手,一边轻拍着安抚,一边含糊地把侄子的事说给她听。
夏外婆呆愣许久,身体微微一晃,脸色煞白地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能言语。
陈凌一急,连声安抚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不但因祸得福拜入高人门下,连修为也高出我不知多少……”
夏外婆看着自家老头子着急忙慌的样子,先是抿了抿嘴,再用手抹了把眼角出现的泪光,在几声轻微的哽咽过后,才艰难地说:“不用担心,我……还好。”
陈凌扯了扯嘴角,突然有些痛恨身为亡者的自己,如果他是生人,修的是灵气,那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夏外婆深吸一口气,苦笑着颤声道:“都怪我当年没有坚持,如果我当时能强硬些,昭昭……就不会被春丽……”
陈凌哪能让她这般自责,连忙反驳道:“这怎么能怪你!我们虽然也能算是小昭的亲人,但身为他母亲的春丽,本身就拥有比我们更高的监护权,在她说要带走小昭去照顾的情况下,我们……”
夏外婆摇头,苦涩地合上双眼:“我怕是没脸去见,在临终前还要撑着一口气,直到将昭昭托给我才闭上眼的婶娘……”
一想到那个突然倒下,等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快不行了,嘴里却还不停的对念着‘昭’的婶娘,夏外婆再次悲从心来。
陈凌默然,但还是在长叹一声后,凑近安慰。等到老伴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他才摇头说:“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呢!”
夏外婆抿嘴,捂上心口深吸了口气,才用带着些许恍惚的神情看着自家老伴说:“你刚才说,昭昭就是最近教阿鸣的……‘雾君’?”
“嗯。”陈凌点头,拍着老伴的手宽慰道:“他现在过得真的很不错。”
甚至从他的观察来看,说不错都还是轻了的,最近那小子不单不像以前那样整天冷着个脸,连那被问上一句就会怼人的狗脾气也改善了许多。
不然,他哪敢像今天这样和那小子呛声,甚至是互喷啊!
夏外婆:“……”
怨不得自家那小子一回来就往那边跑!她之前还奇怪,谁会那么有耐心去搭理自家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小混球,原来是……
但……
老太太撩起发红的眼皮,幽怨地瞟了自家老头子一眼。
‘这一个两个的,竟然直到现在才跟她说这事!’
良久之后,夏外婆再度露出苦笑:“看来我们家的家教果然出了问题,这一个两个的……”
尽管老伴语焉不详,但陈凌还是明白她的意思:“我可不觉得是这个原因,像爸就把你和小叔教育得很好,而阿鸣在你的教导下也没长歪。”
至于他家的和小叔家的……
“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给她们最好的了。”
只是有的人终究是欲壑难填,也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和看法。
夏外婆沉默下来,片刻后眼睛缓缓闭上,让身体久违地倚靠在自家老头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