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秒,原本与夏一鸣有着同样外表的分神,就变成一团会蠕动的黑泥,缠绕在他之前穿着的那件外套上,而其他的校服却在失去支撑后,除了被夏瑶拎着衣领子的外套,其他的都晃晃悠悠地飘荡到巨桑那密密麻麻的橙红色根须上。
夏一鸣看着有些可惜,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那套校服的时候。
在夏一鸣为校服分神之时,黑泥的蠕动却没停止,而且还是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一只漆黑的羽翼便已成型……
半分钟后,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便扇动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到夏瑶的肩上。
夏瑶摇头,刚想松开手中的外套,好让自己腾出手,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她想都没想,直接一句‘抓紧了!’,就扔下外套,在空中快速移动起来,只有一个残影留在原地,被无数暴走的橙红根须刺穿。
……
老实说,带着一个生者在那漫天穿刺的根须中穿梭,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夏瑶冷着脸,挥手一掌,把又一根刺向他们的根须给拍开。
而且,经过她刚才的观察,她已经注意到一件很麻烦的事。
——这玩意已经有了智慧,虽然很暴躁嗜杀。
但它会总结,并在想方设法围堵他们,却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
否则的话,她动手的次数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越来越频繁……
‘大意了!’
夏瑶抿嘴,给正死命抓着她臂膀的乌鸦传音:‘你检查一下,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控制龟珠!’
分神一惊,立马开始尝试。
两三分钟后,被结果搞得头皮发麻的分神顾不上惊惧,给夏瑶传音:‘咒语失效了,我现在完全控制不了它!’
尽管已有所预料,但当夏瑶听到这个结果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
‘麻烦了……’
夏瑶一边飞纵连闪,一边在心里琢磨起对策。
如果是她和分神,那就算他们都死一次,也无所谓。
但偏偏……她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眼那个正被她护在怀中的小家伙,心里突然有点后悔,进来的时候,她就不应该顺手把这小家伙也给带上。
搞得她现在每作出一个举动,都得避免伤及这小家伙。尤其是那些刺向她的根须,她在把它们拍飞的时候,还得把力给卸掉一大部分,免得把这羸弱的小家伙给震伤。
不过……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你试试能不能找到它突然暴走的原因,如果可以,最好能想办法找一下它的弱点。”夏瑶也发了狠,一边催动与死亡相关的权柄,借着挥手拍出的时机,让阻拦她的根须全都失去生机,并让带着她意志的‘死亡’沿着根须往巨树的本体漫延……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破空声中,夏一鸣这次没的迟疑,也顾不上尴尬,主动抱紧夏瑶,让对方可以腾出另外那只手去应对越来越密集的袭击。甚至他还主动提议,把他挪到背上,这样一来,夏瑶的应对无疑会更加从容。
夏瑶直接拒绝,并催促他先别管这个,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地找到这巨树的弱点,不然就她那点法力,绝对无法在这种密集的袭击中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此时,在夏瑶肩上数次差点被甩飞的分神直接炸毛了,他忍不住对本体吼道:‘你tm快点,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真是服了这人,再这样下去,他们搞不好会被那个大家伙用那些最小也有路灯杆粗的根须给拍死。
见此,夏一鸣也不再犹豫,咬紧牙关,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闭上眼睛,开始调动灵性汇集于眼睛之中……
当他再次睁眼时,他瞳孔中的黑色已缩小到只剩一个小小的针点,而其他的部分,则是已经被璀璨的银色星河所充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们此时已经不在现世,在夏一鸣再次睁开眼睛后,他所看到的景象不再像以前那般,只有死寂幽邃、让人想沉沦其间的漆黑充斥于他的视野中,而是灰蒙蒙一片,包括他们三‘人’在内的物体,其轮廓还可以隐约可见。
至此,夏一鸣心里一定,在没有沉沦与不可自拔的风险后,他开始尝试在快速移动的情况下,去寻找夏瑶想让他用眼睛去寻找的东西。
——巨树的弱点,与它……为何突然暴走的原因!
……
在银眸的不时放大和骤缩中,少年数次举目环顾后,好不容易才在巨树那源源不断的攻击中,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是这个‘世界’中、唯一一个还算安静的区域,在那里……没有树根的绞杀穿刺,也没有枝干携带着枝叶如摧城的黑云般袭来。就仿佛……在那个位置里,有着什么让巨树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让巨树学会息事宁人。
在发现那里的异常后,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个位置,并尝试寻找其中原因。
而随着他的目光向下,数件……让他看着十分之眼熟,还包括刚才被夏瑶随手扔出的那件外套,就静静地躺在那个空间下方的树根上——看着,别说被绞碎,甚至连刚才掉落城的错乱,也没有丝毫变化。
夏一鸣:“……”
……
夏瑶循着被她护怀里那个小家伙的指引,一路辗转腾挪,并不时用翻飞的手掌,以‘死亡’给予那些朝他们袭来的枝干树根以安眠。
等到她好不容易带着俩拖油瓶,来到那个被脆皮小拖油瓶特意标示出来的位置后,哪怕夏瑶自诩见多识广,此时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搐一下。
——十米见方的区域里,静静地躺着数件衣物,而那些被它们所覆盖的根须,除了偶尔的抽搐外,根本没有像其他区域那般的暴走。
所以……
“你的衣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夏瑶轻声问被她护在怀中的那个小家伙,同时也没忘记他们所处的环境,一边催动‘死亡’权柄,一边指尖轻弹,把一缕代表‘死亡’意志的灰雾,弹向那正朝他们袭来的枝干根须。
在‘死亡’的助力下,灰雾所至,那些闪烁着猩红纹路的枝干根须便像被抽干生命般迅速干瘪、发黑,直到最终碳化,又在下一秒,碎裂成朝下方簌簌掉落的黑灰。
但很快,巨树并未任由灰雾蔓延,而那些离灰雾更远的枝干根须开始剧烈收缩,下一秒,随着‘嘭!’的一阵巨响,在灰雾触及它们前,那些收缩的枝干根须纷纷开始炸裂,形成一团团的猩红血雾,像一堵没有缝隙的血色长城,硬生生截断了灰雾的侵蚀。
灰雾虽然诡异且极具侵蚀能力,但组成血色长城的猩红也不遑多让。
而且,它们虽然不及灰雾强力,却胜在量多。再加上它的身后,还有着更多的枝干根须在炸开,为顶在最前线的血雾增添源源不断的新助力。
夏瑶看得眉头直皱,以她现在的状态,可做不到像原身那样轻描淡写。但她不是原身,现在的她……每催动一次灰雾,消耗的都是‘源质’——那是她存在的根基,再继续下去,怕是连这具身体都难以维持。
她低头瞥了眼怀中的少年,银眸深处闪过一丝焦躁:‘必须速战速决……’
而面对夏瑶的询问,夏一鸣却是直接看向分神。
他的校服是啥东西他还不知道吗!
一百多的普通货,洗多了还起球,如果说它能有什么特别,那就只能问今天穿着它去上学的分神了。
不曾想,他话音未落,分神却是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别看我,我今天一天,都是按照你的习惯去行动的。”
甚至,因为他这个身体没有去厕所的必要,他这一天,除了中午去食堂糊弄一顿,其他时间都在教室里打盹。(谢珏请假,没人找他说话。)
听完这俩小家伙的对话,夏瑶先是低头看向那几件衣裳,随后抬头,目光落到被她护在怀中的那小家伙身上。
那底下的衣裳确实普通,如果说它们有什么特别……那就是,它们都是这小家伙的贴身之物。
若是她没记错,这小家伙曾经说过,这枚珠子与另一枚珠子,就曾经在他体内保存过一段时间。
而且……
她昨晚见过另外那枚。
——那是一抺翠绿的光华,在天河中一闪而过。
因为那抺光华消逝得太快,以至于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
她根本就没想到过,这小家伙竟然敢把别人的一部分灵神扔他自己的灵性里……
如果换成别人,那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比如……夺舍或悄无声息的侵蚀;但若是换成这小家伙……
那就是把一只关笼子里的兔子,扔到一个住着百八十只老虎的房间。
想到这,她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放到那些正覆盖在树根上的衣服上。
刚才……从他们进来,再到那些衣服落到树根上之前,这树……可没丝毫暴走的迹象,甚至安静到不像活的;可等那些衣服掉下去……下一秒,他们就被袭击了。
夏瑶:“……”
如果她所猜测属实,那——这玩意根本不是想攻击他们,而是在恐惧到极点后……想用拼死反抗来做这最后一搏。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
夏瑶僵着脸,伸手,面无表情地朝那几件衣服勾了勾手指。
她没想到,自己今天的狼狈,竟然可能是因为一株被吓疯的蠢东西?
可笑!
面对身上那俩小家伙的疑问,她没有解释,而是冷声道:“起。”
随着她的动作,那几件原本覆盖在树根上的衣物突然一动,像被无形的丝线勾住般,朝着夏瑶曲指的左手飞去。
与之同时,那占据着整个珠子八成空间的巨树,连同正在抵抗灰雾的猩红雾气都如遭雷击般瞬间停滞。
下一秒——
“嗖!嗖!嗖!”
漫天袭来的枝干根须疯狂回缩,就连那些正在抵抗灰雾的猩红雾气,竟也像如获大赦般急速后退——就仿佛只要犹豫一下,就会被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追上似的。
与被这一切搞得傻眼懵逼的夏一鸣他们不同,等这一切都平息下来后,夏瑶招回灰雾,使其缠绕于指尖,才冷着脸对分神说:“再试一次——现在,能出去吗?”
这要是还有问题,那她只能把天河引出来了,再把这蠢玩意扔里头好好‘洗一洗’!
至于保密……
这鬼地方是个特殊的空间,又与现世分离太久,就算天河在此现世,除了龟珠的所有者,也没人有这个能耐能窥探到它的存在。
一听到能出去,分神愣了两秒,便顾不上刚才的惊讶与不解,连忙开始运气念咒。
“&%#*&*#%”
随着分神的嘴唇快速翕动,吐出一串晦涩拗口的音节,夏一鸣立马就感觉浑身一紧,那股他不久前才体验过一次的吸力,再度浮现在他们周遭。
夏瑶心里一缓,也不抵抗,任由那股吸力包裹全身,唯独让指尖保留绷紧——这是她预防意外的戒备。
在吸力即将到达巅峰前,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那株如同山峦般高耸巍峨的巨树。
山峦般的黑影静立原地,连枝干根须间的猩红,也恢复最初的若隐若现。
……
回到现世,夏瑶没等另外那俩正晕头转向的小家伙出声,在客厅里其他几个小家伙那好奇的注视中,一个箭步抄起掉落到长椅上的珠子,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拂向这客厅里最脆皮那小家伙的眉间。
——打不过,我还吓不死你!
随着夏瑶化光遁入自己眉心处,夏一鸣顶着那些在眼前飞舞的点点星光,踉跄地蹲下身,用手戳了戳分神的翅膀后,愣愣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瑶化光后,整只鸟就‘啪’的一下掉地上的分神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边用翅膀拍打脑袋,一边翻着眼白回答道:“我哪知道那个厚此薄彼的家伙在搞什么!”
本体轻轻放地上,到了他这儿……却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不见了!搞得他连翅膀都没来得及扇,人就摔地上了。
虽说他是不会痛,但——好气!
“啪!”
不过,分神最终还是气不过,开始愤愤地用翅膀拍地板,同时抬头对本体道:“那家伙就算要区别对待,也得有个限度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