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为宇智波族地的训练场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
宇智波佐助独自站在一排崭新的木靶前。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抿着嘴,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十米外的靶心。
吸气,抬手,挥臂。
“咻——咄!”
苦无破空,精准地钉入木靶红心,尾羽微微颤动。
佐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但立刻又绷紧了。他伸手从腿侧的忍具包中抽出下一枚苦无,再次摆好姿势。哥哥鼬教过他,合格的忍者,绝不会为一次成功而松懈。稳定性、持续性,才是关键。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干燥的尘土上砸出一个小点。他已经连续练习了近两个小时,手臂开始发酸,但眼神依旧专注。
训练场并不止他一人。不远处,几名宇智波的中忍聚在树荫下,似乎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佐助超乎常人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断续的词句:
“……不能再被动等下去了……”
“……高层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必须有所准备,为了家族的未来……”
那些话语里的沉重和某种压抑的激动,让佐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不太明白具体的意思,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最近族地里大人们的气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母亲美琴的笑容里似乎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父亲富岳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出来时眉头总是紧锁。就连最崇拜的哥哥鼬,回家的时间也越发不规律,即便回来,也常常是匆匆吃过饭,便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许久没有动静。
一种无形的、令人不安的东西,像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族地的空气里。连佐助这样年幼的孩子,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集中精神,佐助。”
温和清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驱散了佐助心头那点莫名的阴霾。
宇智波止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令人安心的浅笑。他手里拿着两枚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木质手里剑,显然是特制的练习用具。
“止水哥!”佐助眼睛一亮,暂时抛开了那些想不明白的烦恼,“你教我的查克拉附着方法,我已经能用在苦无上了!你看!”
他拿起一枚苦无,屏息凝神。很快,一丝微弱的、淡蓝色的查克拉光芒浮现在苦无的刃锋之上,虽然光芒闪烁不定,覆盖也不均匀,但确实做到了。
止水眼中闪过由衷的赞许。他蹲下身,平视着佐助,将木质手里剑递过去:“做得非常好,佐助。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接下来,试试这个。”
他指着手里剑:“用同样的方法,但这次,试着让查克拉更均匀地包裹整个手里剑。然后在投掷出去的瞬间,”他放慢语速,引导着,“稍微改变一下查克拉的‘性质’。让它变得更轻一些,或者……让边缘感觉更锐利一点。这需要你对查克拉有更精细的控制。”
佐助用力点头,小脸因为兴奋和专注而微微发红。他接过木质手里剑,立刻全神贯注地尝试起来,仿佛手中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止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然而,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温和的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他的目光深处,沉淀着连日积累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疲惫与忧虑。他的视线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族地入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消息,又仿佛在抗拒某种必然到来的事物。
“止水哥,”佐助在一次尝试失败,手里剑歪歪斜斜地插在靶子边缘后,抬起头,忽然问道,“哥哥他……最近是不是特别辛苦?我昨天晚上起来喝水,看到他房间的灯很晚还亮着。”
孩子的问题单纯直接,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止水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他的心微微抽紧。
他抬起手,揉了揉佐助柔软的头发,努力让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鼬啊,他最近接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任务,所以会忙一点。不用担心,他可是很厉害的忍者,能处理好的。”
“嗯!”佐助毫不怀疑地重重点头,眼中是对兄长毫无保留的信赖,“哥哥是最厉害的!”但随即,他的小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低落,“可是……我也想快点变强。变得像哥哥,像止水哥一样强。那样我就能帮上忙,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稚嫩却真诚的愿望,像一面最清澈的镜子,赤裸裸地映照出成人世界复杂而残酷的无奈。止水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不用着急,有我们在”却哽在了喉咙里。
有我们在?
我们真的能一直“在”吗?
能为他挡掉所有的风雨,护住这片纯净的天空多久?
一股混杂着无力、自责与深重忧虑的寒流,悄然席卷了止水的四肢百骸。
他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按了按佐助稚嫩却已显坚实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低哑了几分:“会的,佐助。只要你坚持努力,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强。到时候,你不仅能帮到鼬,还能保护……很多人。”
这句话,与其说是鼓励眼前的孩子,不如说是止水在对自己那日渐动摇、濒临破碎的信念,进行最后一次徒劳的加固。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出现。
宇智波鼬穿着深蓝色的普通族服,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在佐助和止水身上略微停顿,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朝着自家屋子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从容,背影挺直,与往常并无二致。
然而,宇智波止水的瞳孔却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就在刚才目光交汇的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鼬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黑眸深处,掠过了一丝极其幽邃、冰冷的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止水却无比确信——那是下定了某种重大决意,甚至赌上一切时,才会流露出的眼神。
这种眼神,止水并不陌生。在过去某些极其艰难的任务中,或是在鼬独自沉思某些关乎家族与村子未来的重大问题时,他曾在鼬眼中见过类似的痕迹。
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决绝。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趟“噬梦之森”之行后,或者在更早的某个时刻,已经在鼬的内心深处,彻底生根,破土,即将长成参天大树。
止水站在原地,望着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族地建筑的拐角处,久久未动。
初秋微凉的风吹过训练场,卷起几片早凋的落叶,盘旋着落在他脚边。一股混合着不安、自责和深深无力感的冰冷寒意,缓缓从他的脊背爬升,蔓延至全身。
作为兄长,作为挚友,他忽然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对鼬内心轨迹的把握。
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天赋卓绝、心思缜密却又背负着太多沉重的弟弟,此刻正独自一人,沉默地走向一条他无法看清终点的道路。
那条路的尽头,是希望,还是毁灭?
止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正因为这种“不知道”,而沉甸甸地、一下下地钝痛着。
训练场上,佐助再次投出了一枚附着着不稳定查克拉的木质手里剑。这一次,它划过一道比之前更笔直、更迅疾的轨迹,“笃”的一声,钉在了靶心边缘。
“止水哥!你看!我好像找到了!”孩子兴奋的呼喊声传来。
止水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鼬消失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佐助洋溢着纯真喜悦的小脸上。
他扯动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温暖鼓励的笑容,却发现脸颊的肌肉异常僵硬。
“啊……很好,佐助。”他的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头顶的天空,依旧湛蓝高远。
但宇智波族地的上空,那无形的、名为“宿命”的阴云,似乎又悄然浓重了几分。
风声穿过训练场周围的树林,发出呜呜的轻响,如同遥远地方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