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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狭窄而漫长,岩壁是天然形成的暗灰色,触手冰凉,却不再有血色戈壁那股令人作呕的污秽感。头顶偶尔有水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更添几分幽深。林枫左手掌心那暗绿印记的灼热感,如同一盏指向明确的灯火,引导着他不断深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虚浮,体内力量的亏空和神魂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但他不敢停下调息,此地虽然看似平静,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被“注视”的感觉萦绕心头,如同黑暗中潜藏的毒蛇。这感觉并非来自前方那呼唤“火种”的存在,而是源自这条甬道本身,仿佛岩壁、水滴、甚至空气,都带着某种冰冷而古老的“意识”,在默默观察着他这个闯入者。

随着深入,人工开凿的痕迹逐渐增多。地面变得平整,铺着切割粗糙的石板;两侧岩壁上也出现了更多雕刻——依旧是那种粗犷神秘的风格,描绘着一些难以理解的仪式场景:有巨大的篝火前,人影跪拜;有身披奇异长袍者,双手托举着发光的物体;还有一些形态扭曲、却并非“源海”怪物的异兽图案,匍匐在类似祭坛的建筑周围。

这些雕刻的线条早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但其散发出的那种原始的、带着某种“秩序”崇拜的意味,却与“混沌”的疯狂混乱截然不同。林枫体内的“葬枢”似乎对这种环境更加“舒适”,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近乎“认可”的波动。而“火种”的呼唤,则变得更加急切,仿佛久别的游子即将归乡。

大约前行了半个时辰,甬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个洞窟。

但这个洞窟的规模,远非之前那个汇合点可比。它更加宽广,也更加……精致。

洞窟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约五十丈,顶部呈穹窿状,镶嵌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人造的星辰,将整个空间照亮得如同白昼。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暗青色石板,石板拼接严密,几乎看不到缝隙。

洞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同种暗青色石材砌成的、高约三丈的梯形祭坛。祭坛共分三层,每一层边缘都雕刻着繁复的、与甬道壁画风格一致但更加精细的纹路,有日月星辰、有奇花异草、也有更多难以名状的符号。祭坛顶端是一个平整的方形平台,平台中央,赫然摆放着一物——

那是一个半人多高、通体暗沉、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细密、仿佛天然生成的螺旋纹路的……“卵”?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它静静地立在祭坛顶端,散发着一种古老、沉静、却又内蕴着磅礴生命力的奇异气息。这种生命力并非寻常生物的鲜活,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仿佛与大地、岩石、乃至某种更深邃的法则相连的“脉动”。

而林枫左手掌心的暗绿印记,在看到这枚“巨茧”的瞬间,灼热感达到了顶峰!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亲近”与“渴望”之情,几乎要冲破他的意志束缚,驱使着他立刻冲上祭坛,去触摸,去……融合?

林枫强行压制住这股冲动,灰色的眼眸紧紧锁定那枚巨茧,同时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洞窟。

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骸骨。

那些骸骨的形态,与人类相似,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骨骼更加粗壮,颅骨形状略显狭长,一些关节处还有退化了的、类似骨刺的结构。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但旁边散落着一些同样古老的、用石头或某种黑色金属制成的简陋工具和武器。他们姿态各异,有的匍匐在祭坛台阶下,仿佛在朝拜;有的则背靠岩壁,手中还握着武器,似乎在警戒;更有几具,倒在了通往祭坛的台阶上,骨骼呈现出挣扎和断裂的痕迹。

这些骸骨不知死去了多少岁月,却并未完全风化,反而呈现出一种玉质般的莹润光泽,显然生前都拥有不俗的修为。但他们为何死在这里?是守护?是献祭?还是……被什么东西杀死?

林枫的目光最终落回到那枚巨茧上。他“火种”的呼唤源头,毫无疑问就是它。但这枚巨茧,与周围这些明显属于某个古老文明的遗迹,以及骸骨们展现出的“秩序”崇拜,似乎又存在着某种矛盾?一个蕴含着“混沌”本源(至少与火种同源)的东西,为何会被一个显然具有高度“秩序”倾向的文明,供奉在这座精致的祭坛之上?

他缓步上前,踏上祭坛的第一层台阶。脚下的石板触感温润,并非冰冷。当他踏上台阶的瞬间,洞窟顶部那些发光的晶石,似乎微微亮了一分,空气中弥漫的“秩序”感也增强了一丝,仿佛某种沉寂的机制被轻微触动。

林枫心中警兆微生,但没有停下。他一步步走上祭坛,目光始终不离那枚巨茧。

距离越来越近,巨茧散发出的气息也越发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混沌”的原始活性、却又被某种强大的“秩序”力量层层包裹、封印的复杂感觉。巨茧表面的螺旋纹路,仿佛在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旋转、呼吸。林枫甚至能隐约“听”到,巨茧内部传来的、低沉而缓慢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声响。

就在他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距离巨茧不足一丈时——

异变陡生!

祭坛顶端平台的地面上,那些原本看似装饰的繁复纹路,骤然亮起了柔和的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流,沿着特定的轨迹急速流淌,瞬间构成了一个复杂玄奥的、将整个平台笼罩在内的立体法阵!

与此同时,巨茧似乎也被法阵激活,表面的螺旋纹路猛地加速旋转,散发出强烈的暗绿色光芒!一股比之前清晰百倍的、宏大而古老的意志,混合着磅礴的“混沌”能量,如同苏醒的火山,轰然从巨茧中爆发出来!

但这股意志和能量,并未攻击林枫,而是在法阵的引导和压制下,形成了一道道暗绿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光带,在法阵内部交织、流淌,最终……汇聚向了法阵中心,巨茧正下方的位置。

在那里,光芒凝聚,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虚幻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却笼罩在一件样式极其古老、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宽大长袍中,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亮着两点温润而充满智慧的白光。

这是一个残留的影像?还是某种预设的留言机制?

虚幻身影“看”向林枫,确切地说,是“看”向林枫左手掌心那灼热的暗绿印记。一个温和、苍老、却又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声音,直接在林枫意识中响起,使用的语言古老而晦涩,但其中蕴含的精神意念却能让林枫瞬间理解:

“后来者……身负‘源初之息’的承载者啊……”

“你终于……来到了这里。”

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嗯……你的‘源息’……并不纯粹。混杂了‘墟’的烙印,还有……另一种‘混沌’的污染?有趣……奇特的状态……”

林枫心神剧震!这虚幻身影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体内“火种”(源初之息?)、“葬枢”(墟的烙印)以及融合的“源海”次级污染特质!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巨茧’……又是什么?”林枫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同时暗暗戒备。

“吾乃‘守茧人’……最后的意志残影。”虚幻身影缓缓道,声音带着追忆与悲凉,“此地,是‘先民遗窟’,是吾族……最后的圣地,亦是囚笼。”

“你所见的‘圣茧’,乃‘世界之胚’,亦是‘灾厄之源’。它蕴含着开辟一方天地的‘源初混沌’之力,亦是吸引无尽‘外混沌’侵蚀的灯塔。”

虚幻身影的叙述,揭开了惊人的秘辛。

根据他的说法,在无比久远的时代之前,存在过一个辉煌的文明(他称之为“先民”)。他们并非修真者,而是擅长运用一种与“秩序”、“创造”相关的本源力量,曾经兴盛一时。他们发现了这枚蕴含着“源初混沌”之力的“世界之胚”,视其为至宝,试图研究、引导其中的力量,用以开辟属于他们自己的、理想的“有序世界”。

然而,他们对“混沌”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或者说,低估了“混沌”的危险性。他们的研究,不仅未能完全掌控“世界之胚”,反而像在黑暗中点亮了火炬,引来了宇宙虚空中游荡的、更加疯狂混乱的“外混沌”(即“源海”的前身或同类)的窥视与侵蚀。

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战争爆发了。“先民”们依靠着“秩序”的力量和这座遗窟的防护,艰难地抵抗着“外混沌”的入侵。但随着时间推移,“外混沌”的污染无孔不入,许多“先民”被侵蚀、畸变、疯狂。而“世界之胚”本身,也在“外混沌”的持续影响和“先民”们不完善的封印下,逐渐变得不稳定,其内部的“源初混沌”之力,开始有向外泄露、甚至被“外混沌”同化的迹象。

最终,为了避免“世界之胚”彻底落入“外混沌”之手,成为其入侵更多世界的跳板,残存的“先民”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们以举族之力,结合遗窟本身的力量,布下了这座终极的封印祭坛,将“世界之胚”连同部分未被污染的“源初之息”(即林枫“火种”的来源)一起,彻底封存于此,进入永恒的“静滞”。而他们自己,则选择与遗窟同化,以自身的意志与骸骨,作为封印最后的守护者与“锚点”,直到今日。

“原来……‘火种’是这么来的……”林枫恍然。他左手的“火种”,恐怕就是当年“先民”们从“世界之胚”中剥离、保存下来的、相对纯净的一缕“源初之息”种子,不知为何流落在外,最终被他所得。难怪会对这“巨茧”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应。

“后来者,”“守茧人”的残影继续道,语气变得严肃,“你的到来,既是机缘,亦是危机。你体内的‘源息’(火种)与‘圣茧’同源,可一定程度上减弱封印的排斥,甚至……可能成为重新稳定或彻底解决‘圣茧’隐患的钥匙。”

“但你也看到了,‘外混沌’的污染从未远离。你所经历的那些疯狂之地,便是当年战争残留的疮痍,以及‘外混沌’持续渗透的证明。而且……‘墟’的力量也介入了。”

“守茧人”看向林枫,白光眼眸似乎洞穿了虚空:“‘墟’……代表绝对的终结与秩序,是‘混沌’的天然克星,亦是……万物最终的归宿。它的介入,或许能彻底净化此地的‘外混沌’污染,但也可能……连‘圣茧’与‘源息’一并‘归葬’。你的状态,便是这两股至高力量博弈的缩影。”

林枫沉默。他明白“守茧人”的意思。他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手持一把能打开宝藏也可能引爆炸弹的钥匙,站在一个即将失衡的天平中央。

“你有两个选择,”“守茧人”缓缓道,“第一,以你体内的‘源息’为引,尝试沟通‘圣茧’,配合此地残存的‘秩序’封印,或许能进一步加固封禁,延缓其被‘外混沌’彻底侵蚀的时间。但这治标不治本,且你自身可能会被‘圣茧’中混乱的意念影响。”

“第二,”“守茧人”的白光眼眸微微闪烁,“动用你体内那‘墟’的烙印,尝试……‘归葬’此茧。若能成功,可一劳永逸,根除‘外混沌’借此入侵的隐患。但风险极大,一旦失控,不仅你会被反噬,此地封印崩解,‘圣茧’力量爆发,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甚至加速‘外混沌’对周边世界的侵蚀。”

“选择权,在你。”

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淡薄,显然这缕残影存留的力量即将耗尽。

“无论你作何选择……请记住,”“守茧人”最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嘱托,“力量无分善恶,唯使用者心存何念。‘混沌’可孕育万物,亦可吞噬一切;‘墟’可终结灾厄,亦可葬送希望……”

“愿你的抉择……能为这片多灾多难的残骸之地……带来一丝变数……”

话音落下,虚幻身影彻底消散,祭坛上的白色法阵光芒也缓缓黯淡下去,只剩下那枚暗绿色的巨茧,依旧在缓缓旋转、呼吸,散发出诱人而又危险的脉动。

林枫独自站在祭坛顶端,看着眼前的巨茧,感受着左手掌心那灼热的呼唤与体内“葬枢”传来的冰冷审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抉择之中。

加固封印?还是冒险“归葬”?

这不仅仅关乎他自身的安危与力量道路,更可能牵扯到这片古老战场的最终命运,甚至……影响更广。

而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祭坛下方,那些散落的“先民”骸骨中,有几具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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