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课的实操室比李骁龙想象中安静，福尔马林的气味带着点清冽的冷意，十几具骨骼模型在灯光下泛着乳白的光。他刚跟着楚娅凤站到指定位置，就听见旁边女生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一次见这个，有点怕……”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攥着解剖钳，指节发白。
李骁龙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骨骼拼图，指尖在髋骨和骶骨的连接处敲了敲：“你看这凹槽，跟挖薯机上的轴承卡槽原理差不多，都是为了固定又能活动。”
马尾女生愣了愣，低头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紧张感消了大半：“你这么一说，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楚娅凤在旁边偷笑，用胳膊肘撞他：“行啊，‘骨骼农机化’教学法，回头我跟教授申请推广。”
轮到触摸真人骨骼时，李骁龙的动作比谁都稳。他捏着肱骨的骨干，感受着上面的肌肉附着点，忽然想起车间里老张被零件砸伤时的样子——当时要是早点知道这骨头的承重极限，或许能提醒他戴护具。
“这里有个骨痂，”他指着骨骼中段一处凸起，“应该是以前骨折过，愈合得不错。”
教授正好走过来，赞许地点头：“观察得很仔细。机械损伤造成的骨折，往往会在这个位置留下类似痕迹，你们得多注意这类细节。”
女生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篮球社明星”的好奇，而是带着同行般的认真。有人主动递过放大镜：“学长，你帮我看看这个腕骨是不是有裂纹？”
下课铃响时，李骁龙的白大褂袖口又沾了点消毒水的味道，和他工装外套上的机油味奇妙地混在一起。楚娅凤帮他把用过的器械归位，忽然说：“刚才系主任找我，说想跟你聊聊‘农机作业安全防护’的课题，说不定能申请个产学研项目。”
李骁龙正把骨骼拼图按顺序收好，闻言动作顿了顿：“真的？”
“骗你干嘛，”楚娅凤挑眉，“你这‘跨专业奇才’的名声，怕是要在医学院传开了。”
走出实操室，走廊里遇到几个篮球社的队友，看见李骁龙穿着白大褂，都起哄：“龙哥，这是要改行当骨科医生？以后队里有人崴脚，直接找你正骨啊！”
“龙哥，咱们学校各个学院的院花你是一个都不放过啊，下回要去哪个学院？”
“何止是咱们学校，对面财经学院的校花也是咱龙哥的掌中物。”
李骁龙笑着踹他们一脚：“滚蛋，回去练球去。”
看着队友们跑远的背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既能拧机床的螺丝，也能拼合骨骼的碎片，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楚娅凤红着脸追上他，手里晃着两张票：“周六有个急救技能大赛，去不去看？说不定能偷师几招，回头教给车间的师傅们。”
李骁龙接过票，指尖触到纸张的纹路，忽然觉得这医学院的日子，比他想象中更扎实。那些曾经觉得陌生的骨骼、神经，正在和他熟悉的齿轮、链条慢慢咬合，长出新的东西来。
就像此刻走廊尽头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地上，把他和楚娅凤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条正在慢慢交汇的路。
急救技能大赛那天，体育馆被改造成了模拟急救现场，铺着绿色防水布的地面上，散落着“伤员”模型和各种急救器材。李骁龙跟着楚娅凤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刚坐下就被台上的情景吸引——模拟场景里，一个“农机操作员”被传送带绞伤了手臂，鲜血淋漓的道具做得格外逼真。
“这种情况第一步得断电，”李骁龙下意识嘀咕，“然后检查伤口有没有异物……”
旁边的楚娅凤推他：“别光说不练，待会儿有观众互动环节，上去试试？”
没等他拒绝，主持人已经开始点名：“听说今天有位特殊的观众，农机专业的李骁龙同学也在现场？能不能请你上来，用你的专业视角给我们演示一下？”
全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李骁龙硬着头皮走上台。当他蹲在“伤员”旁，先用隔离手套护住伤口，再用止血带在伤口上方五厘米处结扎，动作干净利落，连台下的急救专家都点头。
“他还知道避开肘关节，”楚娅凤跟旁边的同学解释，“农机绞伤容易损伤神经，止血带绑错位置会更麻烦。”
演示结束时，台下掌声比迎新晚会他扣篮时还热烈。主持人递过话筒：“为什么对农机损伤这么了解？”
李骁龙看着台下那些专注的眼神，认真地说：“因为我见过师傅们受伤后的样子。机器是为人服务的，要是连操作它的人都护不好，再好用的机器也白搭。”
下台时，楚娅凤递给他一瓶水，眼里闪着光：“刚才急救中心的主任跟我说，想请你去给农机手做培训，按课时算钱的那种。”
李骁龙刚拧开瓶盖，手顿了顿：“真能帮到人？”
“何止是帮人，”楚娅凤笑，“这可是把你的农机和医学，实实在在拧成一股绳了。”
回去的路上，李骁龙的手机响了，是乔惠打来的：“听说你在急救大赛上出风头了？车间里的师傅们都在传，说老板成半个医生了，以后受伤不用怕了。”
他听着电话那头机器的嗡鸣，忽然觉得这医学院的课没白上。那些曾经觉得枯燥的骨骼、神经，此刻都变成了能护住人的铠甲，和他造的挖薯机一起，往更踏实的日子里扎。
“对了，”乔惠在那头喊，“苏晚他们培育的红薯种，配上咱的机器，在龙凤村试种成功了，你爸说要请咱吃饭呢！”
李骁龙笑着应下来，挂了电话，看了眼身边叽叽喳喳说着培训细节的楚娅凤，忽然觉得这条路走得真值——一边是救人的医学，一边是造福乡邻的农机，而他和身边这些人，正踩着这两条路，往同一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