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年。
大晟王朝的暮春,细雨如丝,打湿了紫宸殿的琉璃瓦。御花园里牡丹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雨雾中晕出几分朦胧的艳色。相府嫡女宁岚被侍女挽着,站在沁芳亭边赏景,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软罗裙,乌发松松挽成惊鸿髻,鬓边簪着一支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那张清丽的脸庞愈发娇柔。
“小姐,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咱们回府吧?”侍女春桃轻声劝道,伸手将伞往宁岚身边又挪了挪。
宁岚却像是没听见,目光怔怔地落在亭外的湖面上。三天前,她便是在这里失足落水,被路过的禁军统领救起。醒来后,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才惊觉自己竟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了相国家的嫡女。
原主性子温婉怯懦,从小被养在深闺,除了读书写字、抚琴绣花,再无其他本事,对朝堂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可她不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在重男轻女的小山村里挣扎着长大,靠着好心人的资助才走出大山,读过的书、见过的世面,远比这个时代的闺阁女子多得多。
落水后的这几日,她故意收敛了锋芒,学着原主的样子说话行事,可骨子里的独立与清醒,却让她难以忍受这深闺中的束缚。她知道,丞相府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涌动,原主的母亲早逝,父亲虽疼她,却也分身乏术,府里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庶出弟妹,若是她一直这般“怯懦”,日后怕是难以立足。
“小姐?”春桃见她神色恍惚,不由得有些着急。
宁岚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无妨,再赏片刻。”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起,吹得她鬓边的步摇叮当作响,手中的丝帕也被风吹落,飘向了湖面。
“哎呀!”春桃惊呼一声,想要去捞,却已经来不及了。
宁岚看着那方丝帕在水面上打了个旋,渐渐沉了下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转身便要离开,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倾去,眼看就要再次落入湖中。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拉了回来。宁岚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松针香,清冽又好闻。
她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温润的眼眸里。男子身着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朗,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从容。
“姑娘小心。”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春风拂过湖面,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宁岚心中一动,认出了他——大晟王朝的太子,傅承沅。
她连忙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一步,福身行礼:“臣女宁岚,见过太子殿下。”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
傅承沅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他早有耳闻,丞相府的嫡女温婉怯懦,见了生人便会脸红心跳,可眼前的宁岚,虽面带羞涩,眼神却清亮坦荡,没有半分局促与慌乱,与传闻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宁姑娘不必多礼。”傅承沅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雨天路滑,姑娘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着凉。”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宁岚再次道谢,转身便带着春桃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傅承沅身边的侍从李公公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这宁姑娘今日的模样,倒是与传闻有些不一样。”
傅承沅收回目光,淡淡道:“或许是落水后,性子变了些吧。”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宁岚不过是众多世家嫡女中的一个,温婉也好,活泼也罢,都与他无关。
他此次来御花园,是为了平复心中的烦躁。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边境又传来匈奴蠢蠢欲动的消息,他虽身为太子,却也深感肩上的担子沉重。他需要一位能与他并肩同行的太子妃,不仅要出身名门,更要聪慧通透,能为他分忧解难。可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嫡女,要么娇纵任性,要么迂腐无知,从未有一人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
宁岚回到丞相府,刚进房门,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所有下人。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大晟王朝,国泰民安?看似繁华,实则内忧外患。匈奴扰边,官员腐败,百姓疾苦……”
她的字迹刚劲有力,与原主的娟秀截然不同。她知道,想要在这个时代立足,甚至改变自己的命运,仅仅依靠丞相府嫡女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那些轻视她的人刮目相看。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与太子傅承沅的这一次意外相遇,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两人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