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华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沈青瑶眉宇间那积年不化的阴郁与冰冷。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凤椅扶手，听着下方一名身着暗青色劲装、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子禀报。
男子约莫三十二岁年纪，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是她安插在外、直属天秘阁的心腹——轩辕青锋。
“启禀太后，穆歌、东城千念一行人已于今日午时返回皇城。穆歌回府后不久便独自入宫觐见，此刻应仍在宫中。东城千念则留在了穆府，未曾外出。”轩辕青锋的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感情。
沈青瑶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哦？回来了？翠谷村之事，看来是解决了。”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据查，司农寺正一品官员欧阳亦恒因投毒陷害药医阁、祸乱灾民之事败露，已被穆歌与轩辕明熙联手拿下，押候待审。魔物亦被平定，灾后重建已由土木阁与司农寺接手。”轩辕青锋禀报得极其简练，却句句关键。
沈青瑶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欧阳亦恒？真是个蠢货，枉费哀家往日还觉得他有些小聪明。”
她对此人的失败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少一个知道她秘密的蠢货也好。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东城千念呢？此行可有何异常？”
轩辕青锋略一迟疑，道：“属下的人不敢过于靠近，但从其下车步入穆府时的步态与气息观察，他似乎……身上带伤。只是具体伤势如何，因何所致，尚未探明。”
“带伤？”
沈青瑶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窥见猎物的毒蛇，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你确定？”
“属下有七成把握。他气息虽极力收敛，但较之离京前，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步伐也略显沉滞。”轩辕青锋谨慎地回答。
“好！好！好！”沈青瑶连说三个“好”字，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快意笑容，“真是天助我也！哀家正愁如何对付他这铜墙铁壁，他竟自己先受了伤！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激动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脑中飞速盘算着。东城千念受伤，实力定然大打折扣，这无疑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好，那我帮你在保留古风的基础上，再添一层权谋暗流的味道，让每句都暗藏机锋：
“此番之事，你办得妥帖，哀家心中有数，赏是少不了的。”沈青瑶唇角微扬，眼底却笑意更甚。
“能为太后分忧，乃臣之幸。”轩辕青锋长跪于地，声如磬石。
“天秘阁早已为穆家所控，若让他们嗅出你我之间的气息——”沈青瑶顿了顿，指尖轻叩扶手，“此后阁中机密，你我再难染指，更会处处受制。”
“属下不敢疏忽。”
她微偏螓首，望向纱帘后纹丝不动的泽异，眸色微沉，“你且退下。”
“属下告退。”轩辕青锋俯身一拜，悄无声息地退去。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泽异，在他离开之后也抬起了头。
那双湛蓝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沈青瑶计划的担忧，有对那素未谋面的东城千念的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她不惜一切的决绝。
他沉声道：“若他果真受伤，确是难得的机会。需尽快谋划，趁他病，要他命！”
“没错！”沈青瑶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泽异，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戾的光芒，“泽异，你来得正好！本宫已让人在离皇宫不远处的永巷，为你购置了一处僻静的宅院。你即刻便搬过去，那里一应物品俱全。记住，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你与哀家的关系，更不可轻易暴露龙族身份。”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递给泽异：“这是那宅院的钥匙和禁制符令。若有急事，可通过此玉符联系哀家。”
泽异接过玉符，入手温凉。他深深看了沈青瑶一眼，似乎想从她被仇恨和权力欲望占据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影子，最终却只是郑重颔首：“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沈青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上又浮现出算计的神色：“至于动手的人选……龙茗涛那边，哀家会即刻传讯给他，让他做好准备。还有傲天，”她冷笑一声，“那青琅想必他已用上了。他对东城千念恨之入骨，如今又得了好处，正是最好的马前卒。有他与你联手，对付一个受了伤的东城千念，应当足矣。”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东城千念伏诛、穆歌失去最大倚仗后任她拿捏的场景，脸上因兴奋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泽异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一刺。他认识的青瑶，曾是神族最骄傲耀眼的明珠，如今却被仇恨和权谋扭曲成了这般模样。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青瑶……”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与疲惫，“此事之后，你……”
沈青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的狂热稍稍褪去，染上一抹淡淡的、近乎虚无的嘲讽与苦涩。
她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变得平静却疏离：“泽异，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庇护的神族公主了。若非生产后神力尽失，区区一个东城千念，又何须假手于人？”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轻轻刺破了泽异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是啊，过去了太久了。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仅仅是漫长的时光。
他低下头，掩去眸中的黯然，再抬头时，已恢复了那个冷硬龙将的模样：“我明白了。我这便去永巷宅院等候消息。”他拱手行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惠华殿，背影决绝而孤寂。
沈青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殿内只剩下她一人，方才的兴奋与狠戾渐渐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疲惫。
她缓缓坐回凤椅，手指抚摸着冰冷的扶手，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天空。
复仇的快意之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她只能也必须走下去。
“轩辕青锋。”
“属下在。”阴影中的男子再次现身。
“严密监视穆府一举一动，尤其是东城千念的伤势恢复情况。一有异动，立刻来报。”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与威严。
“是！”
“传讯给龙茗涛和傲天，让他们……做好准备。”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森然的杀意。
“遵命！”
阴影退去，大殿重归寂静。沈青瑶独自坐在高高的凤椅上，如同一尊美丽而冰冷的雕塑，等待着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