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安静被一阵轻微的咕噜声打破。
温景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她慌忙捂住胃部，脸颊瞬间红了。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星辞看过来的目光。
“饿了？”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温景然点点头，小声说：“有一点。”
陆星辞合上书，看了眼窗外：“快中午了。楼下有咖啡厅，可以买点东西吃。”
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阅览区。走下楼梯时，温景然还在回味刚才那两个小时的阅读时光——阳光，书香，安静，还有陆星辞坐在对面的、专注的侧脸。
咖啡厅在一楼大厅的角落，不大，但很温馨。木质桌椅，暖黄色的灯光，空气里有咖啡豆的焦香和甜点的甜腻气味。柜台后的菜单板上，用粉笔写着各种饮品的名字。
陆星辞走到柜台前，抬头看着菜单。温景然站在他身边，目光在那些陌生的名字上扫过——拿铁、卡布奇诺、摩卡、美式……还有一堆她看不懂的、可能是奶茶的选项。
“想喝什么？”陆星辞侧头问她。
温景然犹豫了一下。她对咖啡没什么概念，上次和陆星辞一起喝的是茉莉花茶，但这里好像没有。最后她指了指菜单上看起来最温和的一个名字：“这个……热巧克力？”
陆星辞点点头，对柜台后的店员说：“一杯热巧克力，一杯茉莉花茶。”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笑着问：“茉莉花茶要加糖吗？”
“不用。”陆星辞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两杯都少糖。”
付完钱，两人在旁边的等候区等待。咖啡机发出“嗡嗡”的运作声，空气里的咖啡香越来越浓。温景然看着柜台后面忙碌的店员，看着那些精致的杯具，觉得这一切都很新奇。
“您的饮料好了。”店员将两个纸杯放在柜台上。
陆星辞走过去，拿起两杯饮料，转身递给温景然一杯。纸杯是温热的，握在手心里很舒服。杯身上印着图书馆的标志——一本打开的书。
两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咖啡厅角落的小圆桌旁坐下。温景然小心地撕开杯口的塑料封膜，一股浓郁的可可香飘了出来。她凑近杯口，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
甜。
太甜了。
虽然陆星辞说了“少糖”，但这杯热巧克力依然甜得发腻，浓稠的糖浆味几乎盖过了可可本身的味道。温景然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咽了下去。
她抬头看向陆星辞。他也刚喝了一口自己的茉莉花茶，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怎么了？”温景然小声问。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把杯子推过来一些：“你尝尝。”
温景然愣了一下，接过杯子。两个纸杯一模一样，除了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的缩写——“hc”应该是热巧克力，“Jt”是茉莉花茶。但陆星辞递过来的这杯，写的是“hc”。
她瞬间明白了。
店员拿错了。把应该给她少糖的热巧克力，和应该给他无糖的茉莉花茶，弄反了。
温景然看着手里的杯子——这是陆星辞刚才喝过的那杯。杯口边缘，还残留着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陆星辞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看着她手里的杯子，耳根开始泛红，声音有些不自然：“抱歉，我喝过了。我再去买一杯……”
“不用。”温景然打断他，声音很轻。
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浅褐色的液体。茉莉花的清香从杯口飘出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陆星辞的气息。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她凑近杯口，就着他刚才喝过的位置，轻轻抿了一口。
茶是温的，不烫也不凉，刚好入口。茉莉花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清雅而柔和。没有加糖，所以有一点点微苦，但很快就有回甘涌上来，像初秋的风，干净，清爽。
很好喝。
比她想象中好喝。
温景然抬起头，看向陆星辞。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脸颊和耳朵都红了，比刚才更明显。
“很好喝。”她轻声说，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喜欢这个味道。”
陆星辞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苦吗？”
“有一点。”温景然点点头，“但很清爽。像……像一句歌词里唱的。”
“什么歌词？”
温景然想了想，轻声哼起一段旋律。那是她之前在系统音乐课上学的一首现代情歌，调子温柔，歌词细腻：
“你的味道像秋天的风\/清爽里带着一点涩\/我尝过最甜的糖果\/却只想记住这一抹微苦”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是在哼唱。但在安静的咖啡厅里，陆星辞听得很清楚。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很深，很温柔。
温景然唱完，脸颊也红了。她把杯子递回给他：“你要不要……也尝尝我的？”
陆星辞接过那杯热巧克力。杯口边缘，同样有她喝过的痕迹。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做了一件让温景然心跳加速的事——
他就着她刚才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
动作很自然，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温景然看见，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耳根的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很甜。”他说，声音有点低，“太甜了。”
“是吧。”温景然笑了，“我还是喜欢你的那杯。”
陆星辞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嘴角也弯了起来。他把两杯饮料都放在桌上，然后说：“那……我们换着喝？”
温景然愣住了。
换着喝。
用同一个杯子，喝对方喝过的饮料。
这比刚才的意外拿错，要……要亲密得多。
她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声音。但她看着陆星辞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想起来晓雨说的话：“陆星辞那个人，一看就是行动派。”
是的，他总是用行动说话。画在笔记里的速写，雨中共撑的伞，生病时的守护，还有此刻——用一杯拿错的饮料，说出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温景然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很轻，却让陆星辞眼中的紧张瞬间化为了明亮的笑意。
他把那杯茉莉花茶推到她面前，自己则拿起了那杯热巧克力。两人就这样，在咖啡厅角落的小圆桌旁，交换了饮料，也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甜蜜的秘密。
温景然小口啜饮着茉莉花茶。微苦，回甘，清香。还有……一点点属于陆星辞的味道。这很奇怪，明明只是纸杯，明明只是饮料，可她就是觉得，这杯茶里有他的气息。
她抬起头，看向陆星辞。他也在喝那杯热巧克力，眉头微微皱着，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甜腻。但他还是喝完了，然后放下杯子，看着她，眼神温柔。
“还饿吗？”他问。
温景然摇摇头。其实还是有点饿，但此刻，心里那份甜蜜的饱足感，似乎盖过了生理上的饥饿。
“那我们回去吧。”陆星辞站起身，“奶奶应该做好午饭了。”
温景然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两人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并肩走出咖啡厅。
走出图书馆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室内的凉意。温景然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回程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秋日的街道很美，梧桐叶已经开始变黄，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偶尔有自行车从身边经过，铃声清脆。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沉默。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心照不宣的甜蜜，在空气中流动。
温景然想起刚才在咖啡厅里，那两杯拿错的饮料，想起陆星辞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喝下那口热巧克力时的样子，想起自己哼唱的那句歌词。
“你的味道像秋天的风\/清爽里带着一点涩\/我尝过最甜的糖果\/却只想记住这一抹微苦”
她忽然觉得，这句歌词写得很对。
陆星辞就像秋天的风——不炽热，不张扬，清爽里带着一点距离感，一点微涩。但正是这份微涩，让他的温柔显得更加珍贵。比起那些甜腻的、浮夸的示好，她更喜欢他这种沉默的、藏在细节里的关心。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走在她身边的少年。
阳光落在他身上，浅灰色的毛衣泛着柔和的光。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目光与她对上。
温景然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又热了。
陆星辞却轻轻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几乎听不见。但温景然听见了。
“怎么了？”她小声问。
“没什么。”陆星辞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就是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温景然也笑了：“嗯，天气很好。”
确实很好。阳光很好，风很好，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很好，手里还残留的茉莉花茶的余温很好。
还有走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很好。
他们就这样，在秋日的阳光下，慢慢地走回家。影子被拉得很长，在身后紧紧依偎。
温景然想，大概很多年以后，她都会记得这个上午——图书馆的书香，展览上的古画，咖啡厅里拿错的饮料，还有回程路上，阳光、梧桐叶，和身边这个人温柔的侧脸。
以及那句她没有唱出口的、那首歌的下一句：
“如果说爱情有味道\/我想就是这一杯\/你喝过的茶\/我尝过的甜\/在杯口交换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