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羽摇摇头，转向梅子溪：“这位是......河西节度副使......赵猛......我的......旧部.....”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梅子溪怀里。赵猛急忙唤来军医，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梅子溪。
“梅检校，这是节度使大人让我转交的。韩季假传圣旨，意图陷害大都护，朝廷已经查明真相。”
梅子溪颤抖着打开密信，上面盖着皇帝的玉玺。信中不仅洗清了林劲羽的叛国罪名，还证实了匈奴密道的存在——正是通过这条密道，匈奴大军才能绕过河西边关防线。
“三年了......”梅子溪泪如雨下，紧握着林劲羽冰凉的手，“终于......还你清白了......”
烽燧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沉睡三年的真相，也终于迎来了曙光。
黑旗军的营帐内，药香氤氲。梅子溪跪坐在榻边，用湿布轻轻擦拭林劲羽额头的冷汗。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高烧时而退去，时而复起。
军医说是箭毒未清，加上旧伤复发所致。
“他什么时候能醒？”梅子溪问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赵猛站在帐门口，银甲上还带着昨夜战斗的痕迹：“难说。大都护这三年来被喂了太多匈奴巫药，体内积毒已深。”他递来一册竹简，“这是从韩季行囊里搜出的密信。”
梅子溪展开竹简，上面的字迹让她手指一颤——工整严谨的馆阁体，分明出自朝中要员之手。信中详细记录了如何利用林劲羽“叛变”一事打击主战派，甚至提到要借匈奴之手除掉河西节度使。
“兵部尚书杜如海......”梅子溪念出落款名字，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难怪当年我送回的密道情报被说成是假的。”
赵猛冷笑：“杜尚书一向主张与匈奴和亲纳贡。若边境无战事，他哪来的军费可贪？”
梅子溪正要回应，突然感觉手指被轻轻勾住。她猛地低头，对上林劲羽微微睁开的双眼。那双眼不再空洞，虽然布满血丝，却有了她熟悉的神采。
“水......”他嘶声道。
梅子溪手忙脚乱地去拿水囊，差点打翻药碗。赵猛识趣地退出帐外，留下两人独处。
林劲羽勉强撑起身子，就着梅子溪的手喝了几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有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梅子溪不自觉地用袖子去擦，却在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如触电般缩回。
“我睡了多久？”林劲羽问，声音虚弱但清醒。
“一天一夜。”梅子溪把竹简递给他，“韩季是杜如海的人。三年前那场伏击，恐怕不只是匈奴单方面的行动。”
林劲羽的目光在竹简上扫过，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一抹血色浮现在苍白的唇边。
“别急着想这些！”梅子溪急忙扶住他摇晃的肩膀，“军医说你需要静养......”
“没时间了。”林劲羽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阿史那逃了，他一定会去报信。如果匈奴知道密道暴露......”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梅子溪将他按回榻上，强硬地塞了颗药丸到他嘴里：“咽下去。这是军医配的解毒丸，能缓解巫药毒性。”
林劲羽顺从地吞下药丸，却仍死死盯着她：“梅检校，你必须立刻带黑旗军去封锁密道入口。就在丰达谷城关西北四十里的魔鬼城。”
“我一个人去？”梅子溪声音陡然提高，“把你丢在这里半死不活？”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林劲羽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紧蹙的眉头到咬出牙印的下唇。良久，他轻声道：“你以前.....从不违抗我的军令。”
“那是以前。”梅子溪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现在你不是我的大都护，我也不是你的检校官。”
林劲羽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脸颊，拇指擦过那道尚未痊愈的血痕：“这伤.......是为我受的？”
梅子溪浑身一僵。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天启六年她第一次上战场负伤时，林劲羽也是这样，当着全军的面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那时他说......
“将士流血不流泪。”林劲羽轻声念出她心中的记忆，“梅检校，你哭什么？”
梅子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狼狈地用手背抹脸，却越抹越湿。
三年来的委屈、愤怒、思念，全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她哽咽道，“三年！我找了整整三年！所有人都说你死了，连衣冠冢都立了，可我就是不信......”
林劲羽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像安抚炸毛的小兽：“傻姑娘......”
这声称呼让梅子溪哭得更凶了。当年在军营，每当她执拗劲上来，林劲羽总会这样无奈地叫她“傻姑娘”。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想再听一次这个称呼。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猛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斥候来报，魔鬼城方向发现匈奴骑兵，约有千人。”
林劲羽立刻挣扎着要起身：“果然来了.......”
“躺下！”梅子溪一把将他按回去，转向赵猛，“赵将军，黑旗军能抽调多少人？”
“五百精锐。”赵猛抱拳，“但需要大都护的虎符才能调动。”
梅子溪看向林劲羽。后者苦笑一声：“虎符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用这个。”梅子溪突然从怀中掏出那块青铜令牌，“天启七年，林大都护亲授我检校官令牌时说过，见此牌如见他本人。”
赵猛迟疑地看向林劲羽。后者微微颔首：“照她说的做。”
待赵猛离去，林劲羽突然抓住梅子溪的手：“你不必亲自去。让赵猛.......”
“我必须去。”梅子溪打断他，“那条密道的位置，只有我们俩最清楚。”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况且.........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林劲羽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
他抱头蜷缩起来，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又头疼了？”梅子溪急忙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军医！快叫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