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切!”念安欢呼,“阿切书墨!”
卓玛终于忍不住笑了,虽然立刻又板起脸,但那一瞬间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梅子溪眼眶发热,悄悄退到门外,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回廊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伫立。月光勾勒出林劲羽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中的温柔。
“听到了?”梅子溪轻声问。
林劲羽点头:“桑吉阿爷说她通晓汉、匈奴、粟特三种语言,父母都是商队通译。”
“难怪戒备心这么重。”梅子溪叹息,“商队孩子见多了人心险恶。”
林劲羽揽住妻子的肩:“念安会打开她的心结。那丫头,像你一样固执。”
梅子溪笑着捶了他一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桑吉阿爷说冬天才能服用解药,可凉州的冬天几乎不下雪..”
“我已经派人去祁连山选址建别院了。”林劲羽早有准备,“那里终年积雪,最适合疗养。”
梅子溪靠在他肩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童言稚语。念安正在教卓玛唱一首边塞童谣,跑调得厉害,却充满欢乐。
“她会好起来的。”林劲羽轻声道,“我们都会。”
......
半个月后的清晨,梅子溪正在后院练剑,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侍女小桃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卓玛小姐不见了!”
梅子溪收剑入鞘:“别急,慢慢说。”
“早上奴婢去送洗脸水,发现床上没人,找遍院子也不见...”小桃急得快哭了,“念安小姐也不见了!”
梅子溪心头一紧,但很快冷静下来。以念安的性子,八成是拉着卓玛去那儿玩了。她正欲吩咐人扩大搜索范围,林劲羽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
“在这儿。”
梅子溪翻身上墙,只见林劲羽站在外面的空地上,面前是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念安一脸得意,卓玛则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怎么回事?”梅子溪跃下墙头。
“这两个小家伙在挖草药。”林劲羽无奈道,“说是要给我治病。”
梅子溪这才注意到两人手里攥着几株可怜的植物,根部还带着泥土。念安献宝似的举起一株:“娘亲看!雪莲!”
那分明是普通的蒲公英。梅子溪哭笑不得,蹲下身与两个孩子平视:“谁告诉你们雪莲长这样?”
“卓玛姐姐说的!”念安毫不犹豫地同伙,“她说雪山上的花都能治头疼!”
卓玛的头垂得更低了,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梅子溪这才明白,小姑娘是想报答收留之恩,又不好意思开口,才偷偷行动。
“谢谢卓玛。”梅子溪柔声道,“不过大人的药要大夫开才行,明白吗?”
卓玛轻轻点头,一滴眼泪砸在地上。念安立刻抱住她:“姐姐不哭,我们去找真的雪莲!”
“好了。”林劲羽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先去洗脸吃饭,然后我教你们射箭,如何?”
念安欢呼起来,连卓玛都惊讶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梅子溪挑眉看向丈夫——他向来严格,很少主动提出教孩子武艺。
“基础防身术。”林劲羽低声解释,“她们总要学的。”
梅子溪了然。边关长大的孩子,确实该有些自保能力。
早饭后,林劲羽在练武场摆好了小号的弓箭。念安兴奋地跑来跑去,卓玛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睛却亮晶晶的。
“先学站姿。”林劲羽示范了一个基础动作,“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念安学得歪歪扭扭,卓玛却出乎意料地标准。林劲羽眼前一亮:“卓玛学过?”
卓玛摇头,却自发地做了个拉弓的动作,流畅得不像生手。
“她父亲是商队护卫。”桑吉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从小耳濡目染。”
林劲羽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卓玛的姿势:“很好,就这样保持。”
他转到卓玛身后,手把手教她拉弓。就在他握住卓玛小手的一瞬间,梅子溪注意到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糟糕,记忆闪回!
“林劲羽!”她急忙上前。
但已经晚了。林劲羽的眼神变得空洞,呼吸急促,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卓玛吃痛,却倔强地不吭声。
“爹爹?”念安疑惑地靠近。
“别过来!”梅子溪厉声喝止,轻轻握住林劲羽的手腕,“林劲羽,看着我,这里是凉州节度使府,我是梅子溪,这是念安和卓玛...”
林劲羽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渗出冷汗。梅子溪知道他现在正陷在混乱的记忆里,可能看到的是战场,是敌人...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歌声突然响起。卓玛用匈奴语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声音颤抖却坚定。梅子溪听不懂歌词,但看到林劲羽的眼神渐渐聚焦,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shu-mo.”卓玛唱完最后一个音节,怯生生地看着林劲羽。
林劲羽深吸一口气,彻底清醒过来:“谢谢。”他用匈奴语回道,发音标准得让梅子溪惊讶。
桑吉老人走上前,欣慰地摸着孙女的头:“这是她母亲教的催眠曲,没想到...”
“很有效。”林劲羽蹲下身,与卓玛平视,“愿意再唱一遍吗?我想学。”
卓玛的眼睛亮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梅子溪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柔软。谁能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竟会成为治愈林劲羽的一剂良药?
......
那天晚上,梅子溪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她循声来到西厢房,发现卓玛蜷缩在床上,无声地流泪。
“做噩梦了?”梅子溪轻声问,在床边坐下。
卓玛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梅子溪犹豫片刻,像对待念安一样将她搂入怀中,轻抚后背:“没事的,只是梦...”
卓玛起初僵硬如石,渐渐地在温柔的抚摸中放松下来,最终靠在梅子溪肩头抽泣。梅子溪哼起林劲羽刚学的匈奴催眠曲,走调得厉害,却让怀中的小女孩渐渐平静。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梅子溪抬头,看见林劲羽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柔情。他没有进来打扰,只是默默地守在门外,如同一座可靠的灯塔。
这一刻,梅子溪突然明白,卓玛早已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他们家的一员。不是客人,不是养女,而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第二天清晨,梅子溪在院子里看到了令人心暖的一幕——念安穿着汉服,卓玛穿着吐蕃装,两人手拉着手转圈圈,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林劲羽倚在廊柱上看着她们,嘴角含笑。
“在想什么?”梅子溪走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