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内光线昏暗,只有石壁上偶尔几点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比外面清新许多,那股陈旧的、仿佛尘封了无尽岁月的气息越来越明显。脚下是干燥的碎石和沙土,不再有血海那种粘腻感。
李慕云一手托着黑铃铛,一手扶着湿滑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甬道蜿蜒曲折,忽宽忽窄,有时还需要低头钻过垂下的石钟乳。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显得有些瘆人。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李慕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穴。
洞穴中央,有一眼约莫桌面大小的泉眼,清澈的泉水正汩汩涌出,形成一条小溪,流向洞穴另一侧的石缝,不知去向。泉水散发出微弱的灵气和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意韵。泉眼旁边,生长着几簇通体碧绿、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矮小蕨类植物。
“又一汪灵泉?”李慕云眼睛亮了,走到泉边,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水质清冽甘甜,蕴含的灵气虽不如“净源”那边精纯磅礴,但也远胜寻常灵泉,而且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疲惫的清凉之感。
“好东西!先装点!”李慕云毫不客气,拿出几个空的水囊,咕咚咕咚灌满,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簇碧绿蕨类采下一些嫩芽收好。直觉告诉他,这蕨类也是好东西,说不定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补充了水源,又得了点灵草,李慕云心情大好,感觉这趟冒险值回票价了。他坐在泉边休息片刻,恢复了一下体力,便继续沿着那条小溪流向的石缝前进。
石缝起初狭窄,但越走越开阔,最后竟连接上了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宽阔平整的方形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由巨大的青灰色方石垒成,打磨得颇为光滑,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和浮雕,描绘的似乎是上古先民祭祀、狩猎、耕作的场景,风格古朴,与血海中那些扭曲疯狂的画面截然不同。
“这才是正经的古迹嘛!”李慕云啧啧称奇,沿着甬道向前。甬道很长,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便镶嵌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青铜油灯。走了大约一里地,前方出现了一扇紧闭的石门。
石门古朴厚重,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凹陷,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
李慕云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又用神念探查,发现石门本身材质特殊,能隔绝神识,而且门后似乎有禁制波动。
“有门禁?”李慕云挠了挠头,目光落在那个圆形凹陷上。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几样东西——之前在遗迹里捡到的几枚样式古朴、刻有不同纹路的金属令牌或玉符,挨个往凹陷里比划。
试到第三枚、一面边缘残缺的暗金色小盾形玉符时,那凹陷忽然微微一亮,玉符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紧接着,石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嘿,运气不错!”李慕云乐了,连忙取下玉符,侧身从门缝钻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看起来像是一间静修室或者储物间。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有一个石质蒲团,蒲团前放着一个低矮的石案。石案上,放着三样东西:一卷兽皮古卷,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盒子,还有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的乳白色玉石。
除此之外,石室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早已腐朽成灰的杂物,看形状像是木架和箱子的残骸。
李慕云的目光首先被那块乳白色玉石吸引。他能感觉到,那玉石散发着一股极其精纯温和的魂力波动,对神魂大有裨益!
“养魂玉?这么大一块!”李慕云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小心地将玉石拿起。入手温润,一丝清凉纯净的魂力顺着手掌流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之前因连番逃亡和抵御血嚎而有些疲惫的神魂瞬间舒缓了不少。
“好宝贝!”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下,才小心收好。然后看向那卷兽皮古卷和黑盒子。
古卷用某种兽筋捆着,保存得相当完好。李慕云解开兽筋,缓缓展开。古卷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的文字,还配有一些简易的图案。他辨认了半天,结合之前从记忆碎片和岩那里得到的信息,勉强看懂了一部分。
这似乎是一位上古时期、负责看守这条“秘径”和外面那眼“清心泉”的修士留下的手札。手札中记载了这条秘径的来历——它是在“大灾变”初期,由一部分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守净人”和外界赶来支援的修士联手,秘密开辟的一条应急通道和避难所,用于转移重要物资和人员,以及监视血海异动。手札中还提到,秘径深处,藏有当年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一批重要物资和几件镇压此地气脉的“古宝”,并附有简单的路线图和开启某些禁制的方法。
至于那个黑盒子,手札中只是提及,是当年某位大能留下的“封灵匣”,内藏何物并未说明,只警告若非必要,不得轻易开启。
“秘径深处还有宝藏?古宝?”李慕云的眼睛瞬间比外面的发光苔藓还亮。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看来这条秘径,不仅仅是逃生通道,还是个藏宝地!
他强压下立刻去寻宝的冲动,先仔细将手札内容记下尤其是路线和禁制解法,然后将古卷也收好。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黝黑的“封灵匣”上。
“封灵匣……听着就神秘。开还是不开?”李慕云有点手痒。但手札上的警告又让他有些迟疑。能让上古大能郑重封存、并留下警告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他围着石案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好奇心和贪心占了上风。
“就看看,小心点,不行就关上。”他给自己打气,然后运起混沌之力护住全身,又含了片玉髓草叶子,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在封灵匣那严丝合缝的盖子上。
盖子没有锁,但入手冰凉沉重,仿佛与盒子是一体的。李慕云试着轻轻一掀。
咔嗒。
一声轻响,盖子竟然很容易就被掀开了!
匣子内部,铺着一层已经失去光泽的暗红色丝绸。丝绸之上,静静地躺着三枚长约三寸、通体暗金、造型古朴、形似钥匙的东西。钥匙表面刻有极其繁复细密的纹路,纹路中隐隐有光华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神秘而又略带锋锐的气息。
“钥匙?三把钥匙?”李慕云愣住了。他拿起其中一枚,仔细感应。钥匙非金非玉,入手沉重,纹路中流转的光华似乎与某种空间或封印法则有关。
“这难道是……开启秘径深处那些‘古宝’或者重要藏宝地的钥匙?”李慕云猜测。手札只提到深处有东西,却没提怎么打开,看来关键在这里!
他心中一喜,连忙将三枚钥匙都收了起来。这可比什么直接的法宝更让他高兴——钥匙意味着选择权和更多的可能性!
收好钥匙,他又在石室里仔细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遗漏,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并按照手札记载的方法,用那枚小盾玉符重新将石门关闭。
站在甬道里,李慕云看着手札上记载的前往“秘径深处”的路线,又看了看自己来时的方向。
“是现在就按手札去找那些‘古宝’和物资?还是先沿着秘径找找看有没有通往外面的出口?”李慕云摸着下巴,陷入幸福的烦恼。
寻宝固然诱人,但此地终究是血海深处,危机四伏,而且他得了“神之心”这等重宝,首要任务应该是安全离开。秘径既然是上古应急通道,很可能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先找出口!如果出口安全或者离得不远,再回来寻宝也不迟!”李慕云很快做出决定。宝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他辨明方向,按照手札上标示的另一条岔路,继续前进。
这条岔路同样是人工开凿的方形甬道,但比之前那条更加宽阔高大,两侧墙壁上的壁画也更加精美宏大,描绘的似乎是上古某个辉煌国度的景象。只是岁月侵蚀,很多都已斑驳脱落。
走了大约两三里地,前方出现了向上的石阶。石阶盘旋向上,似乎通往地面。
李慕云心中一喜,加快脚步。然而,就在他踏上石阶,走了约莫百十级,即将到达顶端一个平台时,忽然,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和隐隐的打斗声,从平台上方的出口方向传来!
李慕云脸色一变,连忙止步,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壁虎般贴在石阶内侧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向上探头望去。
只见平台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出口。出口外,血雾弥漫,隐约可见一片荒凉的血色大地。而在出口附近,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战斗!
交战的一方,李慕云认得——正是之前追杀他、又在神殿与“血肉聚合体”大战的鬼王、幽骸将军、大祭司五人!他们似乎刚从血海深处某个方向撤退到此,个个带伤,气息不稳,但杀意沸腾。
而他们的对手,并非血海怪物,而是……一群身穿统一制式暗红长袍、脸上戴着狰狞鬼怪面具、动作迅捷诡异、出手狠辣、招式路数明显属于同一势力的修士!人数约有十余人,其中为首三人气息强大,竟也是大乘期修为!他们似乎早就埋伏在此,对鬼王等人发动了突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第三方势力?”李慕云心中惊疑。看那些红衣面具人的装扮和功法,阴森诡异,与幽冥殿、深渊教团、鬼龙族都截然不同,但又隐隐给他一种熟悉的威胁感……
忽然,他想起之前岩提到过的“别的势力”,会定期进入血海“狩猎”和搜寻。难道就是这些人?
此刻,双方在出口附近杀得难分难解,各种神通法宝的光芒将血雾都照亮了。鬼王等人虽然实力强横,但似乎之前在血海深处消耗巨大,又遭突袭,竟然落入了下风,被那些红衣面具人死死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李慕云趴在石阶上,看着外面激烈的战团,眼珠滴溜溜乱转。
“打吧,打得越热闹越好……”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等你们两败俱伤,小爷我再……嘿嘿,说不定连你们的‘门票’也能一并‘借’来用用!”
他像只耐心的老猫,缩回阴影里,开始默默地……掏东西。